“卧槽！”

帕南是真正意义上狂奔了二里地，林跃才知道流浪者这帮哥们体质是真的好，这种烂地方体能是一点都不差。

怪不得抱得动冰暴那种跟小型迫击炮一样重的狙击枪。

手撑着膝盖的帕南大口喘气，她的目光借着夜之城迷迷蒙蒙的霓虹灯扫视着林跃的脸。

没想到——

那个看似胸有成竹的佣兵靠着墙一脸的心有余悸。

但帕南不得不承认，这家伙是真的有种。

“就知道…罗格派了个牛逼人。”

帕南此时也没想车的事情了，她现在觉得那座美轮美奂的城市像是一头恶兽，披着漂亮自由的外衣，把每个怀揣梦想的人吃干抹净。

林跃心有余悸那肯定是装的。

公司那套他闭眼都能玩，康陶的宋兆都快把野心两个字写脸上了，他只是稍微帮帮忙——让梦想家灭掉几个敢进太平洲找事的公司狗再简单不过了。

玩的脏才是夜之城的出路。

“听我一句劝帕南。”

林跃呼吸匀好，“回阿德卡多，索尔——”

帕南第一句话就雷掉了林跃的下巴。

“我要跟你混哥们。”

林跃：“……”

“我一个人干活儿习惯了。”

林跃终是无奈的笑了笑。

帕南什么都不缺，最珍贵的便是勇气。

毕竟这是敢跟着V用毒刺导弹击毁康陶浮空车的流浪者——

但林跃还是婉拒了。

帕南耸耸肩，拿得起放得下就是她的底色。

“那行…”

“我得去鬼镇一趟找找我的车，咱们在这儿分头各找各妈？”

林跃：？？？

那地方现在除了死人和满地的引线地雷以外还有什么？

帕南的胆子不是一般的大。

“好吧，一起去吧。”

帕南听到林跃的那句话，脸上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抱着手臂等了半天的她看似得偿所愿了，实则目光一直在林跃的后背上来回飘。

这家伙绝对不简单。

重返鬼镇的二人在鱼肚白的天空下找到了帕南的车子，车钥匙的卡片是在一位莫西干头女士沾血的外套里翻到的，看样子这就是帕南所说的纳什了。

车子的受损情况让帕南一阵心痛，光是引擎盖上就有四五个弹孔。

但对流浪者来说，车在，哪怕是只有个车架在，都算是老伙计还活着。

“谢天谢地。”

帕南脸上的表情用喜气洋洋可以形容了。

坐上车跟自己的老朋友交流了老半天这才舍得发动引擎，至于另外一辆车当然是林跃开回夜之城了。

“谢了。”

帕南从来时车子里的后备箱里拿出了冰暴递给了林跃。

“今天不是你在场，这帮公司狗能让我死八个来回不带转弯的，谢谢你——罗格的专业人士。”

“有空姐们去听你的演唱会，虽然我更喜欢坐在篝火前听民谣吉他。”

帕南将枪郑重交给林跃。

没想到这个心思缜密的姑娘还真托朋友查到了林跃在圣多明戈一带摇滚小子的副业。

“好好对它，比那种技术枪更皮实，适合恶土。”

帕南洒然一笑。

林跃抱着这把沉甸甸的家伙，理论来来说，帕南算是超额付出了委托费。

“枪不错。”

“谢谢。”

帕南的手肘搭在车窗上，看着林跃表情里透露出来对这把枪的喜爱，摆了摆手有些自得，“别介哥们，随便用，流浪者认定的可靠枪械。”

说走就走，毫不拖泥带水。

林跃看着飞驰的车辆消失在白光早已晕染完整的地平线上，下意识笑了笑。

或许是夜之城的人大多数带着阴翳，负担和仇恨。

像丽贝卡和帕南这种单纯且有勇气的家伙少之又少，林跃自认为自己不算是。

放好枪以后，林跃这才坐在车里，表情有些凝重。

【千替】数据库里赫尔曼的资料被康陶拿到手了，这件事不得不令人在意，即使数据罗格也拿到了，那就证明——

荒坂的保密措施失效了。

这就证明relic的相关技术首席专家此刻正在被康陶盯着，只要抓住一点机会，赫尔曼绝对会被绑走。

赫尔曼是不是必须留在荒坂，针对这点林跃没有任何头绪。

关键还是在relic样芯。

这颗芯片还没流出荒坂之前，一切都会相对稳定，不会发生大的动乱。

不过预警还是要做的。

林跃很快联系了V。

V那边表示会来圣多明戈一趟，林跃这才放心发动车子。

恰好在此时——

林跃耳膜里传来一阵响声。

【人物：帕南·帕尔默】

【所属势力：夜之城·恶土】

【好感度：20】

【养成价值：极高。】

【好感度已更新】

【奖励：技术点数+2，冰暴动能狙击步枪，义体容量20】

【人物命运改变进度：林跃-20%】

林跃眼睛都瞪直了。

面板内出现的任何可攻略人物都是涉及到多个关键人物命运的改变，而帕南只针对林跃一个人…

就在林跃想要尝试搞懂为什么帕南会只改变自己的人生进度之时，面板破天荒出现了提示。

【自由也是一种出路。】

林跃放在方向盘上的手轻轻摩挲了一下。

对于这个世界各种走向和结局，他前世作为骨灰级玩家当然知道，星星结局也是其中之一。

命不久矣的V坐在车顶和帕南看着漫天的星星，没人知道夜之城以外的地方能不能治好V，但…最起码是自由的。

“对于我而言，什么都没改变不算是自由，也不是真正的结束。”

他不在乎面板是否能听到自己的这句话，显然，逃避已经不是选项之一了。

低头看了眼蝎子和米契尔提供的地形图，乱刀会聚集的区域都被重点标注了出来。

布里迪尔本该是林跃负责线下开盒的，但没想到有人的行动比林跃还要迅速。

网络监察的部门的总监落得这样的下场并不意外。

知道事情始末的林跃感叹仇恨让一个人的动力和目的变得能够多么扭曲。

本是被网监守护的黑墙，却被布里迪尔放进来了流窜AI，这件事要是被爆出去，网监在网络内的执法权将会被彻底颠覆，这样一来网络世界就成为真正意义上被公司瓜分另外一片领地了。

驱车前往夜之城垃圾填埋场的路途算是较远，一个半小时的车程。

下车后的林跃下意识皱了皱眉头。

看着那一座座山，他的神色除了震惊以外更多的是了然。

常年在夜之城内若有若无的臭味，源头大概就是这里了。

公司们疯狂追逐利益，各种电子产品，生活用品只考量眼下效益，对于后续的分解和分类毫无设计，这就导致城市对垃圾的消化能力严重不足。

堆放和填埋似乎是唯一的处理办法了。

但长期的垃圾渗透让地下暗河成为了有毒物质的富集之河，离这里最近的太平洲和圣多明戈自然算是受害的前站。

有趣的是：

公司不会考虑设计生产对垃圾进行降解的产品，他们更愿意开发家庭用水的净化装置，有毒物质可以过滤到干净可饮用，甚至冲马桶的水都能达到饮用级别，只是需要负担五万欧元的一次性费用以及后续十年每年两万欧元的养护。

只有富人可以承担。

想想老船长的话，林跃感觉自己住在公司广场的那段时间确实很有质量，但背后承担的却是求药的孩子和母亲。

见过太多无能为力的事情，林跃自觉有些麻木了。

但看到这种量级的垃圾填埋场，他还是被震撼到了。

站在这里若是没有合成肺怕是要倒大霉。

还记得车载电台内澳大利亚的垃圾填埋场起火，有毒物质甚至覆盖了半个南半球…多名消防员活生生被毒烟呛死，这就是公司口中的：科技改变未来。

林跃摇摇头。

他看着地图，仔细回想前世记忆中的细节。

巴特莫斯的死，众说纷纭。

最起码在这个世界普通人眼中是这样的。

荒坂的公司小队线下开盒了这位传奇黑客，天基武器摧毁了巴特莫斯的大楼…

相比于花大量时间搜集情报，林跃只需要按照记忆做事足矣。

找到巴特莫斯，说不定能找到网络和自己面板谜题的一些线索。

但这跟记忆中垃圾填埋场的规模偏差太大了…

就像是狗镇和夜之城的城区一样。

明明在记忆中驾车可能不需要十分钟就能从北边开往南边贯穿夜之城的车程，现实中是满打满算六个小时（不堵车的情况），若是想把整个垃圾填埋场绕圈走，林跃预计恐怕要花一整天的功夫。

“唔…”

林跃有些无奈。

地图的偏差导致很多撞运气的事情成为了空想。

不过既然到这儿了，林跃也没想放过。

他先把布里迪尔的线索放在了前面。

梦想家黑客团队截获的布里迪尔行刑地点他是知道的，只是后面的人没有找到尸体，布里迪尔这种复仇者无疑是危险的。

他不清楚目标，但他却又疯狂无比。

林跃知道开盒温迪的恐怕是新美国和荒坂其中之一，但绝不是自己。

更为重要的是布里迪尔对relic的兴趣让林跃有些担忧，他不死，这颗芯片真被网监这个组织抓到点什么，到时候就会有更多的变数。

乱刀会距离布里迪尔行刑的地点较远。

走了大概半个钟头的林跃站在了一处全部是建筑钢筋覆盖的金属垃圾场边，但凡稍不留神，那些露在空气中尖锐的断裂金属就能刺穿鞋子，公司开发的防锈金属材料让整个垃圾场倒映着阳光显得极其刺眼。

殷红的血迹变成了黄褐色，梦想家的人早都把这些资料提供给林跃了。

行刑后的尸体被人拿走，这件事太过匪夷所思。

死人是不会说话的，这点毋庸置疑。

但是要死人开口说话并非不是不可能…

仅限于灵魂杀手。

林跃摩挲着下巴，抬头四处张望。

眼见无果，林跃直接开启了神谕义眼的扫描模式，四周满目琳琅的垃圾义眼压根没有任何信息提示，倒是旁边有个废弃小型服务器一类的东西被林跃扫描出来了。

起初的他并没有在意，只是当目光瞥见那柜子上的隐隐约约的色块后表情变了。

蓝色？

林跃看着数据痕迹，希望找到更多的东西。

很快他便看到了一行印迹，金属的反光让车胎印记显得很浅，几乎没有什么人来这里开车，除非他想让自己的车胎几秒钟之内报废。

如果不是米契尔的地图，林跃恐怕也会这么开车进来。

灵光一现。

那就说明夜之城来行刑的人或是其他人通过这个方向走了？

林跃赶忙跟了上去。

随着跟进，林跃很快走到了一处沼泽地，散发着浓烈的恶臭。

四周都是废弃的房屋，看样子在变成垃圾填埋场之前这里应该是一处类似于村落的地方。

林跃每个房屋查看了一番，这件事隔了有几天，他也没想着能找到些什么…

只是第三间房屋内，有很多废弃设备的崭新程度让林跃瞬间警觉了起来。

【低温诊疗系统】

【温控模块已破坏】

【尸体】

【死因：颅脑重度损伤】

林跃的表情晦涩不明，他第一次见到了这个从他接触黑墙开始就追着自己不放的“布里迪尔”。

此刻的他在早已全部化为液体的水中浸泡着，浮肿的样貌让额头的弹孔边缘看起来狰狞可怖。

“没想到自己先被网监给处理了吧？”

林跃摇摇头。

布里迪尔算是个关键人物了。

relic芯片流到夜之城以后，这个家伙还是网络监察的经理，他就曾向艾芙琳·帕克提出过购买芯片的交易请求。

有人在尝试给布里迪尔保命。

林跃把所有证据逐一记录了下来，面前的低温诊疗系统也没放过。

这东西购买的组织除了创伤小组以外没别人了——

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大卫的母亲格洛丽亚。

对于尸体和怪味早都免疫的林跃像是探望老朋友一般靠在设备的边缘。

【K】：格洛丽亚太太，拜托你一件事情。

没想对方回复这么快的林跃下一秒看到了输入中的字样。

【格洛丽亚】：您请说:)

【K】：低温诊疗系统的价格很贵吗？

【格洛丽亚】：这么早就考虑养老啦？如果你有购买意向的话建议不要，低温诊疗系统是一次性的，开机就不能停，停了就会报废…五十万欧元，欧洲最次的货都是这个价格，我和采购部的朋友玩得很好，聊到过;P

格洛丽亚每句话都会带个小表情，林跃觉得这家伙是真的开心。

【K】：OK，这东西能够溯源吗？

这个时候格洛丽亚就回复谨慎多了。

几分钟后才把码好的短信发了过来。

【格洛丽亚】：刚去查了一下低温诊疗系统的技术指导说明书，里面的核心技术是细胞低温保鲜模块，防止细胞被微小冰给刺破结构，会采用无离子低温液态水技术，具体太复杂啦，用生物二维码，下方的序列号拍给我，欧洲只有一家公司有这个技术，很快就能查到。

林跃一时间对这种高效率有点无所适从。

他挠了挠头。

【K】：[图片]谢谢。

【格洛丽亚】：好的，有结果发给你邮箱，麻烦下次拍照把自己的脸露下，看看你最近过的怎么样。

林跃嘴里发出一声啧。

很明显，自己又被调戏了。

林跃把所有资料传给艾玛以后，这件事算是齐活了。

劳碌命啊劳碌命。

哪有老板当成自己这样的？

上次看艾玛的办公桌和椅子自己也是羡慕的要死，圣多明戈的筒子楼时不时停电，内裤都没法干。

看着水池子里的尸体林跃把抽了一口的烟放在了水池边缘径直离开了。

……

烈日下垃圾场的气味让人有些头晕。

林跃按照记忆找到了四五处疑似地点，但都没有出现冰箱一类的废弃物。

其实林跃有些好奇。

如果巴特莫斯的尸体真在这儿，里面恐怕早都不成样子了吧。

自己今天还真是和尸体有缘…

就在林跃专注于找到巴特莫斯的时候，奥特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她总是喜欢这样冷不丁地说话，尤其是现在的垃圾场一片安静，让林跃都被吓了一跳。

“通路建立好了，我也已经解决了墙外流窜AI跟我的数据碰撞，彻底编译完成。”

“你得进入网络了。”

林跃继续四下寻找着。

“能迟点吗老板？”

找不到巴特莫斯尸体下落的林跃有些沮丧，跟奥特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那头的奥特越发像人了。

“你在做什么？”

“我没有检测到你在跟你的女友…们待在一起。”

？

林跃表情渐渐浮现起一丝尴尬。

“我在找尸体——巴特莫斯的，你的老朋友，熟悉么？”

奥特很久之后才回到：“没有意义，死亡的有机体没有了思想和灵魂，只有在广袤赛博网络空间中还能窥见我这位朋友的智慧。”

“这件事本身就毫无逻辑，崩溃初网中到处都是他，那个时候我们才要仔细寻找。”

林跃却从这些冷漠的话里嗅到了一丝其他的东西。

“嗯哼，你在生气奥特？”

奥特总是这样，说是自己剥离了人性，但偶尔间会透露出不同于AI思考方式的痕迹。

林跃叹了口气，“这么多线索指向巴特莫斯，不找行么？再说了…黑墙外你这样的实体都不能肆意遨游，更何况我呢？”

奥特依然霸气。

“有我在，建立好通路的情况下你不会有任何问题。”

林跃也没回答奥特。

奥特既然没催促自己，说明还是默许自己寻找的。

心口不一这种事也会体现在AI身上，恐怕这就是数字灵魂独特的表现吧。

功夫不负有心人。

林跃找到了一处貌似有着大量电器，不仅包括冰箱、电视、洗衣机等大件，扫地机器人，数码产品等也在其中的废弃区域。

如果按照逻辑，这里找到巴特莫斯冰箱的概率貌似更大。

但这里的冰箱…

林跃大致扫了一眼。

发现了一件令人无比沮丧的事情。

这里的冰箱太多了。

样式琳琅满目，林跃要找只能一个个打开。

看了眼时间，恐怕得花好几天才能干完。

奥特只是漂浮在赛博网络空间中静静看着林跃的行动，谁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当林跃打开第五十几个类似于冰箱的电器后，他终于有些疲倦了。

果然…

机会主义在这个世界行不通。

大部分事情是符合自己记忆的，唯独这片区域幅员辽阔，地形偏差太大了。

林跃也没放弃。

他开始用义眼将所能看到的一切柜型物体进行扫描，并且只看生产日期。

只要是2023年以前的东西，林跃都会记录下来并打开看一眼。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日暮也逐渐到来。

这种感觉就像是临出门忘记钥匙放在何处，固执到一定要找到的那种心态。

“有一台电器还在用内部电源工作。”

奥特冷不丁开口说话了。

林跃视线从身前空空如也的柜子里挪开，按照奥特所指的方向，看到了血红斜阳下矗立在垃圾山最上方的一台老式冰柜般的物件上。

它似乎有随时倾覆的可能性。

若是没有人为干扰，可能会从上方一路滑到最下面，正好是林跃站立的地方。

怀揣着忐忑的心情，林跃一步步爬上上方，尖锐垃圾被军靴夹杂了一层轻薄软金属的底子给挡住了，但还是感觉到足部越来越重，下方凸起的感觉也越来越强。

现在还在运作的电器，里面甚至准备了长达几十年的太阳光能源转换器…

答案似乎很靠近了。

终于爬上来的林跃保持好平衡，盯着面前的冰箱，此时连奥特也注视着这东西。

“没在的话…”

奥特打断道。

“那就快点进入网络。”

林跃点了点头。

甚至都没给自己留充裕的准备时间。

凭着本能，伸出手一把扯开了冰柜上方蔓延出锈迹的柜门——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