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沃森区接连不断出现事情，导致从公司广场为圆心的地方好像都冷清了不少。

荒坂在NID经营许久，因此这个节骨眼上宁静的沃森工业区只有肃杀的气氛。

呼啸而过的浮空车引擎卷起浑浊空气卷成气浪，在景色中逐渐变成黑点俯冲而去！

周围回荡的是夜之城宛如争斗一般从不止息的消费主义陷阱广告…

林跃的手指敲在膝盖上，在思考要面对的敌人是谁——

【来电：V】

全息屏幕里女人声音清冷，“作为你荒坂的‘好伙伴’，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反情报部门把夜之城居民传言里的脏事都干了，拿着枪逼迫别人认账，到处追没有义体的平民——当然，荒坂还以为我们在发力。”

林跃有些不解。

“詹金斯的权限你没有拿到么？”

V摇摇头，“拿到了，但已封存了…这件事我想交给总部来办，渎职和越权很麻烦的，在这点上我还是相信我的直觉…现在你得小心狗镇的中间人出事，——按照我的推测，来的可能是健一三郎，亚当·重锤可能现在还躺着呢。”

林跃想了想，了然道：“看来荒坂短时间修不好他？不过你对这位荒坂的‘上古’武士知道多少呢？”

健一三郎，林跃上次敲打过NCPD的局长，知道有那么一个日本男人在虎爪帮那儿做了一次试探性的攻击，看来健一三郎是把荒坂忍者受训的内容认真记住并且加以执行的家伙——

那就是在任何时候，只要有机会，就会出手。

不过…健一三郎的目的是什么呢？

林跃可是听了V在董事会上这个老武士的表现，作为荒坂三十年前优秀的行刑官，并且也一度是公司接班人的安全主管，如果敬没有死，恐怕健一三郎就是公司里元老级别的人物了。

V回道：“大概率是华子的命令，荒坂…三郎如果要对夜之城的事情进行干扰，压根不需要派人来留下把柄，美智子你也知道的…废了。”

“总之他不是来扶新田的，我看得明白——先不说这个了，你的打算是什么？让你和你的小队为狗镇的中间人争取时间？”

V最终没有压抑住眉眼的那一丝焦急。

她现在随时都做好了在沃森区支援的准备，不过她可不打算帮帮老武士或者重锤什么的，而是在危险的节骨眼上做最快速的响应。

“V，反情报部门如果掺和进来，你的嫌疑就太大了，至少现在你能把留下的尾巴砍干净，但是做得越多越容易暴露——我能在这里出现，自然就能够解决追我们的敌人。”

V一脸无奈，对于林跃这样的家伙，她不打算问其底牌是什么，总之那套古怪的义体V并不觉得是断线状态。

开玩笑！

断线状态的义体让亚当·重锤这种带队阻挡军用科技尖兵小队的独狼跪了，而且活蹦乱跳，还能进行“课余”活动——多半是疯了！

V叹了口气，“让你们小队做好掩护吧，我们的网络安全部门还在追线索…亚当·重锤的信息全部是控制状态中，完全不知道他到底能不能再次出来。”

林跃了然点点头。

V到最后咬了咬牙，还是没忍住提醒道：“一切小心，如果撤不干净，保小队吧。”

这个时候频道内传来一阵懒洋洋的女声，“好无情啊，V小姐。”

林跃扭过头，发现艾玛的眼睛里也亮着通话的光芒，林跃一低头发现自己为了规避沃森区荒坂网络专家对信号的劫持，用了艾玛的车机当作小型PC机来进行网络掩藏…

艾玛怎么会懂这个？

于是艾玛眼睛里暗紫色的光芒更甚，贴在林跃耳边似乎是在对V说，“我可是车主，说话得避着我点？嗯哼？”

V的表情好像从来不怎么爱变化，只是全息屏幕里竖起一根中指，电话就撂了。

艾玛发出一阵轻微的出气声，表达了林跃对这句话没有反驳的不满——

当然，她不信V，但百分百信任凛。

林跃刚准备说话——

就在这时，车身突然抖动了一下！

动物帮司机有些慌乱的声音传来，“老板，车…车特么被黑了！”

林跃的义眼快速破解面板浮现，鲜红色指令框的视角中，一条明亮的激光线死死锁定着这辆车的车机系统，林跃微微低头，循着光线的源头看去，发现是两侧那些摩天大楼上传来的。

“浮空车么？”

林跃的手按在司机略微颤抖的手上，眼中血红的光芒闪过，快速破解的追踪魔偶就被他给瓦解了。

车子当然要继续运作，不把车开到陷阱的口袋内，这一切不都算是白废了么？

艾玛乖乖地靠在座椅上，后排座椅上不系安全带好像是人类的天性，但艾玛不想让凛先生为此分心，安全带就是她的态度。

一脚地板油，车子怒吼着往城北工业区开，然而在拐向NID物流子公司的岔路口上，车子却选择了另外一条路，向着往夜之城骨灰龛，高架下堆满垃圾的那条老路上开。

咻咻咻！

三辆浮空车瞬间降低高度，无视浮空车内NCPD空管警告的载具像是剧毒的马蜂一般往车子那边赶。

林跃一边看着后视镜，一边伸手抽开车顶上方用来规避法庭武器扫描系统夹层内的长刀，当车子呼啸着往城外而去的时候，两道身影就在上方的高架桥上站着。

粉黄义眼死死盯着狙击枪瞄准镜的丽贝卡大猩猩手掌旁是自己的卡通笑脸，这就是丽贝卡从林跃手里拿来的猫又。

“大宝贝…”

丽贝卡的手指轻轻按在扳机上，眼神一狞，“干死你丫的！”

枪口幽幽的蓝色光芒瞬间凝聚完成，电磁加速的弹头是夜之城公约不允许的破坏量级，弹头直指浮空车下方的引擎，随着，光纤没入喷射的尾焰上方——

一阵隐隐约约的爆炸声传来，浮空车的姿态也开始变差，原地如陀螺一般猛然旋转了起来，看得出来里面的驾驶员在尽力控制，毕竟他们没料到这样的高度和速度会有人用狙击枪找他们的麻烦！

“偏了！”

丽贝卡脑袋从瞄准镜里冒出来，咬牙切齿地大喊，身旁蹲在水泥护栏下面抽着闷烟的琦薇，机械地伸出手将丽贝卡的小脑袋按了下去，随后——

叮叮叮！

像是有人用工程锤在水泥护栏外猛砸，一块块水泥开始脱落，大口径的机炮马上就能把这扫穿了。

一只手护着眼睛不让视线受到阻挡的丽贝卡大喊道：“开车老太婆！我们得让另一个浮空车停下！”

琦薇瞪大眼，仿佛在听什么天方夜谭。

“不是姐们…”

丽贝卡像个灵活的小猴从打开的车窗钻了进去，琦薇在地面上闪烁的火花中跳进车内，车身开始急速后退，早已稳住车身的浮空车采取缓慢低空射击的姿态迫近，转眼间就要越过他们这堵高墙了！

呼！

像是一头扑食猛虎的浮空车钻到马路上方，浮空车的武器瞄准系统内，第一时间没有锁定到本该出现在这里的敌人，但也只是短暂的瞬间，它立马发现了企图从上方公路盘旋上去的车辆。

“猫头鹰，快速解决，不要分散。”

浮空车车机内，其他一起行动的伙伴在疯狂呼叫，然而或许是失去了一个引擎的缘故，虽然能正常飞行，但是它的姿态出了不小的问题，尤其是转身的时候显得有些缓慢和笨重。

“妈的——”

“我来了，一起夹击！”

本该走远的浮空车一个猛然回头，宛如一片落叶，在矢量引擎的推动下，这台浮空车贴着公路上一片惊慌并且乱打方向的平民车辆呼啸着前冲，大量的有毒气体均匀泼洒在路面上…

对丽贝卡展开穷追不舍的浮空车由于低估了这些赛博朋克对夜之城路况的熟悉，很快弯道颇多和障碍物林立的城市道路上颇有甩开浮空车的架势——

正因如此。

好几次在闸道差点被甩开的浮空车在队友的压力下显得非常急躁，迅速攀升高度企图预判车辆盘旋上升的层级！

第一个弯道…第二个…

浮空车驾驶员头盔的速度在变换，他的大拇指按在还在过热状态的机炮上——

这家伙默数着要葬送这个傻缺，就在他以为马上要堵住那家伙的时候！

他发现上方的弯道空空如也…

什么情况？

有些疑惑的它刚想垂下车头往下方搜索的时候，隔着浮空车车体都能听到的引擎咆哮声在公路上传来，驾驶员猛地一抬头，发现那辆车竟然在一截没有水泥护栏的保护的马路上以疯狂的速度向着浮空车冲来！

人的下意识是最难纠正的。

浮空车猛地下压！

琦薇和丽贝卡两人车胎离地的瞬间，驾驶员看到了玻璃下那个粉色头发的女人瞪大眼睛，后排座椅天窗上趴着一个发色艳丽，手中提着一大串黑乎乎东西的…小女孩？！

丽贝卡耳边满是呼啸声，她看着下方的浮空车，“吃屎吧你！”

皮拉量产的“不安全炸弹”完全看运气的引爆和粗糙的弹药装载量，就这么硬生生在浮空车上面爆炸了！

火光和热气瞬间席卷而来！

丽贝卡力量优秀的大猩猩手臂死死端着猫又，看见前方还准备来接应的另一辆浮空车，给她的时间也仅有几个呼吸间了。

这位夜之城优秀的“小小女士”心里只在念叨一件事！

那就是——我特么要装斯安威斯坦！

呼…

丽贝卡的表情异常冷静，下坠的重力，背后灼热的火焰，碎片打在后背的痛感…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狙击瞄准镜在某个瞬间将浮空车两根引擎给串联在了一条线上！

就是现在！

嗡~嘭！

猫又的第二次击发要比第一次更为有力！

子弹连续咬穿两台引擎，殉爆的速度极快，丽贝卡眼球中火光乍现，她还没来得及兴奋，赶忙闭嘴咬紧牙关，果不其然车子猛然下坠，这才让她没有把自己的舌头咬到。

轰！

也不知道是车坠地还是浮空车引擎的爆炸，丽贝卡扭头，就发现原本只是吸引注意力的行动变成了让两台浮空车都变成报废的状态，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心跳狂飙到了极限…

“我去，你看到没琦薇？！”

琦薇满头大汗，落地的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的腰都要断了，这台车现在还能动真是算质量过硬。

看了一眼后视镜的滚滚浓烟，琦薇的眼睛由惊恐错愕转为惊讶，随即沉声道：“牛逼。”

……

林跃看着身后三台浮空车只有一台在追了，立马松了一口气，因为他的第一任务是让毫无武力值的艾玛先转移，然后才能开展拳脚给荒坂的追兵来一次迎头痛击，因为他在外面设定了一个小惊喜。

但打法依旧不变，让荒坂能找自己麻烦的家伙吃亏，给自己留出发育空间。

赖宣这一场戏整太大了，完全把荒坂内部反对他的压力分担给了林跃，要是不想荒坂天天找麻烦，那就必须予以还击！

“喂？”

“能听到吗？”

人机交互线插在车机网络设备上的林跃试探性地询问。

不管奥特帮不帮，他得提前知会一声，其实心里是准备让这个赛博空间最大的实体为自己兜底，要么我死了你计划泡汤，要么在我不行的时候你得像上次那么帮我…

虽然做了完备计划，但对健一三郎这种经历过公司战争的武士和荒坂的怒火，林跃还是差点底气。

令他没想到的是，奥特给予回应的方式是秒回。

“在。”

奥特·坎宁安那种空旷的声音在林跃的脑袋里回响，并且系统发现脑机温度有上升的趋势。

林跃刚想把“无赖”一般的请求说给奥特听，却没想到奥特直接开门见山，“需要我帮你提高算力，再像上次那样击垮他们吗？”

“……”

真诚就是绝对的必杀技。

林跃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了。

“可能是荒坂的老武士，健一三郎。”

奥特的紧迫的询问让林跃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那位亚当·重锤呢？”

林跃表情古怪，“可能…还在躺着吧？”

人性化的提问？

不该出现在奥特身上才对啊…

“呃现在的情况就是，我得让荒坂下次出手掂量一下，所以不需要你现在就给我那种能把我脑子烧干的算力，在我撤退不及时的时候…你懂的，兜底什么的？”

这话林跃说出来也不害臊。

反正我就这样喽，你这么强的实体，要我办事得先付钱。

没想到——

这位缔造出这个世界最恐怖软件灵魂杀手的女人轻声呢喃道：“为什么要兜底？我可以帮助你让这些过时的代码彻底消失干净…是有什么顾虑吗？”

林跃承认，他第一次被一个AI的回答弄得有些狼狈。

“可以，但——”

奥特的回答很快，“我需要你帮我，在我要你付出你的行动时，你必须不留余力，同样，我也会尽可能保证你在【锚点】出现之前安全——这不冲突，一切都是等价交换，经济学的概念。”

靠…真变态啊，这AI。

“当然，我不能否认我依旧有喜好这一说，毕竟我非常讨厌那段叫做亚当·重锤的代码，但它的防火墙级别太高，荒坂做了离线处理，要进入荒坂的子网非常具有风险——诸如这样的要求恕我无法答应。”

林跃抿了抿嘴唇，“行吧，那？”

奥特的形象在赛博网络空间构筑的空间中迅速凝聚为实体，“我建议使用黑墙科技逐步提升你的义体能力，承载更多的科技能力，就像是你那种我无法读懂的自我提升一样…”

林跃刚想说等等，没想到奥特的话已经说完了。

“我会稳住算力，在你需要的时候以完美时机进行，并且不会让你为此付出代价。”

静止一般的时间恢复的一瞬间，手指拇粗的子弹从车后的挡风玻璃猛然钻进！

林跃眼前只是一闪，动物帮安保的上半身就像是炸开了一样！

荒坂直接用了反器材的武器，这可是能够破甲在载具内部实现爆炸的东西，夜之城也只有公司才敢玩这些东西。

车辆迅速失控。

艾玛伸手，她下意识想要抓住男人的手，身侧的车门突然打开，艾玛身体一轻，整个人死死趴在林跃的身上，林跃后背向下，从车内掉落出来，伴随着身后义体摩擦在粗糙马路上爆出的绚烂火花，林跃低头看着怀中发丝乱舞的女人。

那种眼睛…

艾玛看到了一半是绀碧大厦时那种无人阻挡的血灾之眼，而另一只蓝色流光的眼睛仿佛是个陌生人在打量着自己，让她一阵错愕。

“您…”

“小心！”

艾玛发现浮空车上方突然有东西冲了过来，然而义体本该坏掉的林跃却突然伸手了，伴随着速度减缓，他手中握着敌人的刀尖。

日本男人苍老的皮肤下那双眼睛满是可怖的神情…

“怎么可能？！”

然而被攻击的凛静静地看着他。

“你好啊，老古董。”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