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操！这他妈是什么东西？！”

那只巨眼上方跃动的数据粒子宛如黑墙一般，恐惧的叫喊并不能改变网络监察特工的结局。

在赛博网络内的意识投射就像是遇见火源的干草一般迅速“燃烧”了起来，喉咙中发出恐惧呜咽的网络特工小队队长开始迅速从黑墙上方往下速降——

两个队友早都被数据攻击给锁定了，与其在那里负隅顽抗等死还不如让他们争取一些时间，自己如果能堵住黑墙的泄露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看着上方眼睁睁被眼睛中心张开的巨口瞬间吞噬的两个人影，网络特工一边注视着数据的变化，一边低吼道：“该死该死该死！！”

只是仓促间他压根没发现一件事，自己手里所控制的程序不仅被上方的流窜AI给锁定了，下方的流淌出来的数据之海中宛如深海巨兽一般的黑影在数据表层下轻轻游动。

那只黑影过于庞大，以至于需要站在黑墙的高度上才能窥见这怪物的具体轮廓。

轰！

黑墙一阵剧烈震颤，几乎快要从黑墙上被反弹下去的网络监察特工小心翼翼规避着双向算法。

他对能够填补黑墙有着十足的信心。

因为大部分网络监察卖命的特工都相信一件事，黑墙是网监的产物。

黑墙出现算法漏洞这种事情不是一次两次了，或许…只是这次的声势太过于浩大了一些？

总之他进入网络在这种随时可能丢掉命的数据乱流中是因为足够的利益。

“要到了！周围检测到多位实体！！！”

网络监察是率先进行拘捕或消灭流窜AI的，程序套件内的探针爆红的次数越来越多，他只能一边嘶吼着向上级汇报一边用各种或许不存在的可能性哄骗自己——

进入漩涡，说不定他就是拯救城市的那个英雄！

为什么会如此有信心呢？

他脑袋里的程序可大有来头的，能够让黑墙暂时忽略将人或者程序输送到墙那头的协议，同时这程序连接着网络监察最为高级严密的某个部门，它们是专门检查黑墙完整性和维护这个大型AI的。

只是…

一种敏锐的第六感让特工队长想要扭头向后看的冲动。

黑墙过于高大的形体特征让特工头子即使已经在高速索降一般向着旋涡洞口而去了，但他背后闪烁模糊的区域再次出现了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眼AI。

太大了…

AI的危险程度往往与其体型的关系紧密，越大越不好招惹。

没人知道这AI到底在墙外游荡了多久，杀死了多少同类从一个企业推广的厨房智能AI蜕变为吞噬数据的独眼怪物。

圣经的天使形象带来的反而不是什么希望，而是比死在人类黑客手里更大的恐惧——

“妈的，没完没了了？！”

极度的恐惧带来怒火，恰好这特工就是这么做的，他第一时间试图用程序套件反攻再做拖延，在数据攻击到来之前钻入旋涡中。

“停止深入！”

一阵古怪且沉闷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特工的网络攻击像是一条条破空的箭矢一般向着AI之眼进行猛烈攻击，这种大范围的攻击在黑客攻击之间可以算的上声势骇人了——

只是当攻击和巨型眼睛对比的时候，像是一些毛发一般的丝状物飞向眼球中心一般。

一颗小石头没入狂暴海洋是不会引起任何动静的，甚至涟漪和响声都看不到。

“傻逼程序，现在知道急了？”

特工破口大骂，完全忽略了这句话不是什么巨眼AI说出来的，而是上方漆黑空间中宛如神像一般的巨型“程序”说出来的。

“奥特…”

“为什么网络无法停止了呢？”

凛在低声嘀咕。

……

夜之城此刻已然成为了现实版的人间地狱。

所有公民的义眼遭受了古怪的底层代码BUG，环绕城市上空以及攀附在各种摩天建筑物上各色数据痕迹一比一复刻了赛博网络空间内此时的状况。

没人注意到这些混乱数据投影的具体含义。

试想一下天空和那些高高在上的公司此刻全部被古怪的数据所包裹，没人想继续留在这里了，大面积的奔逃是必然的结果。

然而对于夜之城从来都漠不关心的整个世界此时却关心了起来。

夜之城进入封锁状态了。

哪怕是十几个小时前在会议桌上撕破了脸皮的公司都不得已捏着鼻子让军队负责太平洲边境的围堵。

黑墙破溃，网监可以将这部分网区分出去，把所有事情跟死人埋在一起解决后患。

如果让各种可能被AI锁定的设备进入其他区域连接其他子网，带来的连锁感染这些公司可背不起这么大的罪名，除了荒坂没有任何动作继续围困狗镇以外整个夜之城已经只进不出了。

街头上的暴力犯罪持续升级，在【红】时代蜗居于地下内的各种帮派以为要迎来自己的时代了，他们疯狂攫取NCPD退让出来的地盘，整个城市食品和淡水的价格迅速飙升——

一切仿若2023年核爆事件后的走向重新上演！

所有公司都在判断这些数据痕迹出现的原因，无外乎都是同一个结论：

整个夜之城的子网被挟持了…

任何黑客操作都是无用的，很多小型公司的数据堡垒因为离线不及时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整个公司凡是连接了子网的员工都遭受了灭顶之灾，甚至没有活口留下。

“妈的！网监让黑墙暴露，口口声声能拿下太平洲的公司！！！”

手按在桌子上的女市长已然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了。

谁也没料到事情会是这个走向，整个城市乱到了极点，她作为第一责任人恐怕乌纱帽早已经保不住了。

这帮公司勾兑了这么久，夜之城官方此刻不能用如坐针毡来形容了，要是有的跑恐怕他们也不留在这个地方…

“看看这帮二逼干的好事！”

“让夜之城的门户暴露在黑墙面前，让黑墙炸个大洞——”

女市长像是被气笑了一般，脸色苍白着用手按了按额头，最后还是颓然地坐在了椅子上。

咒骂解决不了问题，但夜之城能指望的只有NCPD的网管，事已至此NCPD也不听调动了。

“都他妈哑了？”

女市长与泼妇无异，她所谓的政治承诺在黑墙垮塌的这一刻究竟荡然无存，要知道网络监察给这帮公司大开后门的结果就是让夜之城也成为了默许者之一。

杰佛逊。

新贵议员。

和夜之城市长位子失之交臂两次的家伙就像是没有任何气息的沉默者一般，只是抱着手臂紧盯着桌面上混乱的状态。

会议休息时间到了，杰佛逊起身整理了西服，对着一脸恼火正在大口喘气的市长微笑点了点头。

独立的办公室，此刻里面已经坐满了人。

女市长口中所谓的独立于公司的夙愿实际上并未达到，新美国总统的选举和夜之城市长几乎一致。

杰佛逊细数着这位女市长的举措，看着里面整齐起身的幕僚叹了口气快步走了进去。

牌局一家独大和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最大的忌讳，杰佛逊不止一次宣扬让太平洲分割出去成为梦想家的根据地，不要再尝试从那上面打主意，可惜的是…

三年前没人听，这一次依旧没人听。

“议员。”

杰佛逊点头向对自己问候的幕僚回礼。

“坐吧诸位。”

来回踱步的杰佛逊抽着烟，除此之外一句话都不说，像是正在做什么煎熬的选择一般。

终于还是有人忍不住了——

“那表子疯了，夜之城干脆让公司当这个市政厅就可以，看看她干的好事！”

“现在整个夜之城要背锅，欧共体一旦对夜之城发难我们就是一群傻逼背锅的！”

“操…现在怎么办？我听说…网络攻击随时可能会死人的…”

杰佛逊踱步间，手指缝里翻转着一颗芯片，是伊丽莎白帮助他搜集到的东西。

“市长马上要演讲，这种话还要继续说吗？”

话语里只是无奈，杰佛逊压根没有接招。

他不是傻子，自己幕僚的话语很是清晰，无非就是“取而代之”…

夜之城市长几乎没几个是正常下岗解职的，要么就是刺杀，要么就是各种意外。

眼下夜之城人心惶惶，一场稳定人心的演讲势在必得，另外还得出钱，至少NCPD得愿意干活。

那个贪得无厌的NCPD局长这几年不知道捞了多少，眼下谈判都是不可能的，只能先把钱花出去…

“好几个提案，还希望有钱？杰佛逊议员，你还揣着明白装糊涂是么？让她掏钱…呵呵，简直是做梦！我们现在就祈祷整个沃森区不要出现什么大的意外，让局势暂时受控制等待网监修补。”

“我们都是特么的罪犯！”

这里面多少人是真心为了这座城市？

杰佛逊想自己看的很清楚，曾经的他以为只要志向足够纯净，那么一定会让这座城市恢复到理查德·奈特建造之时那种欣欣向荣的状态。

但是入场券是如此重要，为了实现某些抱负是否真的要不择手段呢？

杰佛逊不知道。

手中的芯片在指缝间停了停。

“在场懂网络这方面的恐怕就是你了，我没记错的话你的公司是负责网络固件相关业务的……”杰佛逊看着窗外末日般的景象，“公司们对外面这种情况有什么说法了吗？”

“投射。”

公司精英打扮的男人翘着二郎腿，皮鞋锃光瓦亮，斩钉截铁回答道。

“数据痕迹一般是可以完整呈现的，网络新算法下是具象化，所以我们看到的是整个夜之城网区陷落的情况。”

“我的建议是强制关闭，把锅提早甩出去。”

这算什么？

窗外是网络世界末日的投影…

这是否意味着他们在座所有人只能等死了？

“网监概率有几成？”

所有人都沉默了。

网监的不透明化和好几次公信力的失去导致了没人能觉得他们可以把这次的屁股擦干净…

“除非伦敦出手，但你知道的…夜之城这么多公司，让所有人退出网络等网监去修复——这个阻力太大了，他们有很多见不得光的东西。”

伴随着话音落下，杰佛逊心中某个想法开始逐渐坚定了起来。

“议员，您得做点什么了。”

“是啊…”

似乎是察觉到会议休息时间要结束了，众人站起身七嘴八舌围拢着杰佛逊，颇有一种逼宫的意味。

是人是鬼杰佛逊不想考虑，但他不想让夜之城名存实亡，在他看来夜之城就是未来的希望，他不希望夜之城的这份成果最终成为公司瓜分的角斗场。

但要成某些事，就要付出什么。

杰佛逊摆手的同时，在众人失望目光扫视间继续盯着落地窗外可怖的景象。

偌大的房间更加空旷了几分。

微不可查的叹息环绕在房间内…

“伊丽莎白，相信我吧。”

杰佛逊干了很胆大的一件事，他在用官方的通讯进行呼叫，要知道这随时可能被网络中的AI所攻击，夜之城市政厅的数据堡垒就像是夜空中的星星一般给那些网络中的恶魔指引方向。

眼下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怎么了，夜之城的西装狗？”

那头女人的声音暗含怒意，却又调侃慵懒。

杰佛逊自动忽略了对面侮辱性十足的语言，而是言简意赅。

“之前的提议，麻烦艾玛小姐同意一下了。”

那头冷笑了好几声，“饿了知道找亲妈了？很可惜，我说了机会只有一次。”

“我相信你们的能力。”

杰佛逊手扶着下巴慢慢整理着逻辑娓娓道来，“这次的局没人兜得住…停止网络的手段应该是你们的某种武器？还是又一个凛一样的家伙？算了…这都不是问题。”

那头的声音不客气。

“没关系，你的相信毫无意义，都坐着…乖乖等死。”

“尤其是你们这帮开后门的。”

杰佛逊顿了顿。

“市长换人，网监滚出夜之城，太平洲不管是地上还是网络给你们，期间不需要你们的任何帮助。”

那头的女人没有了声音。

“开支票谁都会——”

杰佛逊打断道：

“保住夜之城的网络，这些提前兑现，我会让他们闭嘴…另外，我认为能做到的只有你和荒坂，但我没有和日本人或者新美国人合作的想法。”

“半个小时之后有人会为她的不负责付出代价，我的承诺有效，艾玛小姐。”

“请你…静候佳音。”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