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官，您得看看这个。”

基本很难有人把军用科技的工作氛围和新美国国防大楼的完美区分开；自从这座以军火、载具等等走上国际业务，并与新美国形成完美深度绑定的巨型企业，事实上已经完整复刻军工复合政ti的模样。

进来的士官身上是陆战队才有的常服，白手套里捏着一份文件。

卢卡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伸手接过了下属递来的文件。

现在的文件可不是一张普通的办公打印纸就做出来的，当手里试探到那种厚度的时候，多半是用了轻薄拟真纸呈现的记录——

一次性的，看完即毁。

其余重要的资料均保存在戒备森严的军用科技子网内，有人说军用科技的黑客风格像是大炮打蚊子，甭管有单独的黑客还是团伙想要摸一摸那数据堡垒，都会遭到毁绝性的打击，至于能不能把活着的带回来，全看敌方黑客的双向风险断离器是否灵敏…

“稍安勿躁，各位。”

卢卡斯说话的时候，下属才注意到他是在进行电话会议，自己好像因为心急没有检查CEO的事项清单，导致自己贸然闯入了这里。

站在旁边大气不敢喘的年轻军官忐忑不安，听着其他屏幕上传来了那些董事会耳熟的声音，是这座强盛军工巨企的决策制定者们…

“嗯…”

仔细看着手里文件的军科掌门人表情从始至终都是极其平静的，一边看还发出了沉吟声，似乎在认真思考。

其他董事会的成员也都耐心等待着这位迈尔斯之后继任者的发话。

闲暇的用餐时间军科的员工都管CEO上任的过程戏称为“斯巴达竞选”——意思大抵是，没有绝对掌控力和背后有着武力的家伙很难在这个位置上坐得安稳。

唐纳德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看来咱们今天的会要延迟一些了，这份东西是怎么传出来的？”

卢卡斯认真向着军官询问。

军官从忐忑的心情中立马回神，轻步走到卢卡斯身边，手挡在嘴唇侧边低头跟他说道：“已经二十四个小时了，能拿到在这东西已经是万幸，毕竟是夜之城，其他公司跟我们的节点也应该差不了多少。”

卢卡斯这时才把眉头深深皱了起来，“夜之城？啧…又是这个见鬼的地方。”

军官不敢对上级的吐槽作出回应，但他依旧要干好辅助秘书的工作，“长官，上次荒坂对我们的渗透人员进行了清扫，这是为数不多的特勤人员递送出来的——是白宫那边。”

卢卡斯手轻轻一翻，上面还闪烁着灵动画面的薄纸屏幕翻页，上面是一个非裔的男人和他服役的记录。

“李德…”

卢卡斯的关注点显然不在这个特工的身上，他也嗅到了迈尔斯讨巧的味道，邀功——看来迈尔斯欠这家伙的事儿不小啊，当然，就算是CEO他也不会把这种小人物和统一战争联系在一起。

既然迈尔斯这么做了，卢卡斯不是不能卖个脸。

看完后面一些“无关紧要”信息的卢卡斯眼神抛向上方浮空的几个全息屏幕，“先生们…屁股屎还没擦干净，别人又让我们重新擦了。”

说罢把手中的文件抛到前方，看样子很是为之神伤。

之前在大会上比较激进的女性股东掰着手指头开始发言，“前网络运行秘密设施，太平洲那个军阀的小镇子，还有生物技术，我们跟生物技术的合作项目——”

“我们都做好了，哪又有问题了？”

另一个股东清了清嗓子，“麻烦，全都是麻烦——解决问题的效率越来越低，这不是我们的作风。”

有人说：“新美国那帮吃干饭的呢？出事儿了钱袋子捂得比我老爹还紧，我想问问到底够不够国会那帮人花？”

不仅如此，还有人直接表达了当下最完美的心心情：“sonofB***（沙滩之子）——”

卢卡斯知道最近的日子不怎么好过，亏都吃了好几次的荒坂不知道从哪弄出来一个能够对抗军用科技黑墙受体的玩意儿，这也就算了，荒坂那个他们都以为快不行的老头还特么活着，这种阴招想也不想全部算在了荒坂三郎的头上。

至于赖宣…？

在军科看来，这就是一个有犯罪记录还能继承老爹衣钵的二世祖，手段激进得很。

大家都不怎么愿意低头看现场传输过来的文件，保不齐又是哪个地方的窟窿需要堵。

然而，卢卡斯只是默默地点了一根那种只有军队服役士兵才会抽的咖啡风味浓郁的辛烈卷烟，眯着眼看这一圈董事会的成员，他会经常用这种眼神打量这些人。

就像是过去的美国一样，桌子上的人，从父辈到子辈。

这其中不乏黑马，但往往会被集体所捆绑。

就像是屋子里散不出去的烟，完全的固化。

“好事啊！”

骂声最大的家伙，表现越兴奋，“狗屮的荒坂，这下把自己玩砸了！”

其他人都是面面相觑，他们手边的补充资料都知道画面中跪下去的家伙是谁，荒坂战力的顶尖代表，是无法复刻的高功能性，军用科技那么想让旧日的独狼重返夜之城那个争端的前沿，为的就是对标。

某种意义上的军备竞赛。

“所以在犹豫什么？完美的机会。”

也有人跟着附和。

卢卡斯瞟了一眼身旁的年轻军官，引得对方一阵疑惑。

大家似乎是各说各的，有在埋头继续看的，有在说天佑新美国的…完美的众生态。

直到发现掌门人不说话，所有人才自发安静了下来。

卢卡斯坐在这个位置上不是靠耐心等别人，而是靠自己不说话，那就没人敢下决定的底气。

“都说完了？很好，让懂技术的把这一串递送上来的资料说一说，问题，值得怀疑的地方，各种各样的都可以——总之，先听他们把话说完，然后我会告诉你们我的意见，朋友们。”

这个时候技术官僚才有了发言的权利，这是唐纳德定的规矩，就像是军用科技起步时的配置一样，总有一部分董事会的人在专心磨枪。

从始至终，卢卡斯都没有要求旁边的年轻小伙儿离开。

天可怜，那孩子的下巴都开始凝出水滴了，看样子非常紧张。

“卢卡斯总裁，我想问问——荒坂有这么蠢么？请原谅我这么想，如此高级的试验级义体，后门程序恐怕是我们需要让网络安全机构花很久时间才能抹除的…”

不擅长发言的技术官僚就是刻板印象中搞科研的家伙，不是那一身军科的西装，他更适合坐在大学的课堂里给学生布置课外论文。

“这个时间会很难估计，而且如此高强度的义体，我们基本没有获取到大批量推广试验的情报，是成套的？还是改良？黑墙链接的方式又是如何？”

这些名词一出来，所有人都低头盯着文件看。

卢卡斯很爱这帮“铁匠”，思维敏捷，没有功利心——有也只是在自己的领域内，看问题往往比斗昏了头的官僚好使。

“所以这是荒坂自己对义体进行的测试？妈的——小日本有这个技术么？先不说能跟黑墙载体完美进行对抗的网络接入仓，那一身装备要实现战斗系统的功能，恐怕会挤压网络接入仓的空间。”

这个时候有个消瘦男人开口了。

“不…不，瑞恩，不太可能是测试。”

研究人员旁边的一个女人快速翻动着手里记东西的平板，“如果情报没出错的话，荒坂黑墙受体理论上应该有两个，我们来做一个简单的计算。”

众人都把目光放在了会场中间，那是亚当·重锤的一比一复刻模拟全息影像。

“那义体我们以前研究过，龙骑士…问题是荒坂在上面做了很多自己的构思，加装了非产品指导的自我科技，那东西恐怕不是人能承受的，个例，并且是无法搜寻的个例。”

大伙儿抬头认真看着缓慢360度旋转的全息影像，亚当接驳着管线、有错齿的下颌以及白色浮肿的脑袋都让在场的人员有些不适。

“这他妈还是人吗？”

有人觉得看这东西还不如看死人来的痛快。

“OK…我来这样比喻一下，现在经过荒坂改装的龙骑士和亚当·重锤自我改造的内容，实际对神经的负荷达到了斯安威斯坦的40倍，举个假设的例子，举重运动员募集神经时，负重在300KG，平均到神经上我们称之为神经压力——当然，实际更复杂。”

“那么亚当·重锤的神经负荷超过了12000KG，这跟人去背着大象走没任何差别，这也是高功能性赛博精神病的最大好处，亚当·重锤我们一度认真分析过了，他是极其的特例，即使是高功能性也不一定具有服从等意识。”

在场除了窃窃私语以外，都是一副不知如何言说的表情。

荒坂是利用什么在核爆中留住了亚当·重锤的性命？

只需要大脑就可以把人捞回来，荒坂在某些技术方面不能叫做超前，只能称为恐怖了——这也许跟他们的掌门人年事已高也有关系吧？

“我是说如果！”

就在大家还在想高功能性军科是否能有的时候，那名技术官僚表情极其难看地说道：“现在有东西真的击败亚当重锤了，那是不是证明荒坂会有一支三人的小队，这样的队伍一旦参与渗透作战，试问…我们需要多少士兵的性命来抵挡。”

鸦雀无声…

有人咽了口唾沫。

“可是…情报不是说黑墙个体失踪了一个，还有一个目前和荒坂撕破脸皮了？”

对面回答道：“刚刚说了，这种可能性很小，荒坂这帮家伙会不给试验原型机安装后门？想特么什么呢？该死的，为了这种危险级别的武器——我们还对那帮网络警察出手了！”

大部分都坐不住了。

当时为了阻止事态扩大，各自捞回各自的黑墙受体，军用科技因为太激进吃了亏，导致擦屁股的事情全他们干了。

现在呢？

百灵鸟现在能用，但那两个家伙明显更适合公司对抗。

这时另外一名情报专家突然开口了，“没记错的话，那东西是用百灵鸟前身技术做的吧？我们研判过，是一些叛逃的科学家——荒坂改进能力有这么强？是如何让负荷那么大的基础装置成功运行起来的？”

“两个？”

“我觉得我们该想想荒坂是不是能批量生产高功能性的疯子。”

技术官僚振振有词回道：“夜之城的暴恐机动队里面不都是高功能性的疯子？疯子也是有极限的，难道都是些只剩脑仁的怪物么？”

所有人都感到一种绝望。

公司战争后持续压制的荒坂，似乎隐隐开始有了反超的迹象…

卢卡斯见时机已到，拍了拍手。

他要达到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那就是让找寻机会的家伙们，看清楚现实。

毕竟是企业，机会对商人来说无疑是重要的，可一旦是这种巨企，尤其是和新美国政体密不可分的——那抱有机会主义的家伙太多是个极其麻烦的事情。

【唐纳德老总裁那个班子，荒坂的狗都能插进来，在卢卡斯这里，是一定要绝对保持军科纯正度的。】

“那我来说说我的看法。这极有可能是荒坂为了避免情报泄露而做的分而治之——将新的义体项目推出去，然后进行所谓的切割。”

“荒坂、狗镇和我们的事情还是采取不能让其他公司介入的措施，但我们要让荒坂付出自己该有的代价。”

卢卡斯的手点在影像纸张上重锤倒地时从烟雾中闪出的那一抹虚幻印迹，让整个画面彻底凝滞了下来。

“想办法让夜之城的其他公司知晓荒坂在做这种小动作，既然这样的话，验证荒坂的目的，如果是荒坂那位的意志，演戏到这个份儿上已经算是极限了，倒不如让内部矛盾扩大化。”

“看看荒坂的反应是什么就可以了。”

卢卡斯脑机中事项安排处理的流程一刻都未曾停下。

在众人的期待的目光中，卢卡斯立马将荒坂目前的局势和整个事情套在了一起。

没人知道这位新总裁的情报网从何而来。

他先是告诉了目前夜之城分部荒坂美智子的失力和架空，然后挑明了内部派系中美智子一派拿不到黑墙技术的艰难局面，另一方面在很多问题上虽然模糊，但靠情报分析能推出现在的北美荒坂负责人对黑墙受体有着敌对意识的时候…

有些计划就应运而生了。

“确定这样不会引起公司层面上的问题吗？”

卢卡斯站起身，“有的时候我们不得不帮敌人隐瞒他受伤的信息，那是为了我们能当第一批他们财富的人——黑墙受体和荒坂彻底走向对立是我们乐意看到的。”

不得不说，卢卡斯的目光很敏锐，他并非像是看起来的那样平和，相反，在某些问题上的他的果断让激进派都感到害怕。

“既然这样，就不需要花时间在一些没有根基的事情上猜测了，按照他们想要的分而治之，我们彻底帮助他们假戏真做。”

“新田和也，这样的人在荒坂内部受到的挤压非常强，荒坂家族对公司实行家族式控制，新田目前的情况军科可以给他最优解——如果新田失败了，我们也可以获得荒坂的信息和大量情报。”

“夜之城是个很好的封闭观察皿，受体在那儿要比我们和荒坂形成对抗的区域更为安全，是好事…而且就算黑墙受体可以被我们拿到手，那也是后面需要解决的问题。”

卢卡斯抽了最后一口烟，将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目光完全不像个中年以上的男人。

锐利，有志气。

“先生们，女士们，那就动起来。”

年轻军官的眼中，那些把持着整个百万员工企业的上层人物们都以各自的方式表达服从，或鞠躬，或敬礼…

而这个过程中，卢卡斯没有卡过一次壳，也没有语塞过一次。

有的只是对这个公司的绝对掌控。

不由自主握了握手的军官，手放在背后，手套全是湿的。

卢卡斯拍了拍身上的烟灰，将胸口的西装别针调整了一下，那种歪着嘴弄别针的家伙好像是要参加女儿婚礼的大叔，一点儿也看不出来他刚刚做了什么。

“啊…年轻人，差点忘了你了。”

卢卡斯笑眯眯地，伸手拍了拍身旁身姿挺直——想要将精气神写在脸上年轻男孩的胳膊。

标准的北美长辈问候。

“不错，你的父亲还好么？”

军官稍息后，回答道：“一切都很好。”

卢卡斯点点头，“你父亲是统一战争的老兵，七八年过去了，你也从玩棒球的淘气男孩成了一名士兵；今天有什么感想？”

【作为巨型企业CEO的掌门人，卢卡斯经常自掏腰包贴补为新美国卖命的老兵】，这更像是一种习惯，也是一种证明，证明自己从来没忘记出身。

而眼前的孩子，就是善举之后开出的花。

“高明的决策，SIR！”

卢卡斯被孩子气给逗笑了，高明…

这混蛋小子知道高明这个词说明军官学校没有白读。

“加油吧，年轻人，最好玩命干——因为你知道，在这儿是大把想要把你换下去的人，去行动部门报道吧，夜之城也去看看，世界很大，也很复杂，任何事都得保持尊严至上。”

年轻军官的脸抖了抖，鼻子皱了皱，那是他忍住眼眶热流的动作。

“是的，长官。”

看着迈着有力步伐的年轻人走出去，卢卡斯也没再继续看，而是静静盯着让军用科技连续吃亏那家伙的资料。

特工渗透的义体、狗镇设施、旧日独狼的接连被杀——包括百灵鸟差点失去生命。

这是国家的损失，也是耻辱的伤疤。

卢卡斯不打算放过这个或许是年轻人的家伙，他要让死对头荒坂的进程回退，或者说…至少是同一起跑线的状态。

全面开战并非所愿，只有将荒坂拖住，让荒坂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彻底跟上帝见面的oldman离去，卢卡斯才算是完成了自己上来的任务。

这就是军科，也只有在这里，能看到旧日那个国家的清晰影子。

“凛？”

“糟糕的名字。”

卢卡斯如是说道。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