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

看着从车门背后下来的男人，皮拉似乎脑袋清醒了一些，将手里半死不活的田中胜男丢在了地上；大卫看到那人以后表情更加难堪。

无数次大卫幻想过能在学校获得优秀表彰后遇见凛先生，又或是在其他方面取得了骄人的进步被这位恩人所重视…

只是眼下自己的这副狼狈模样，他的脑袋完全没有了思考能力。

不过除了在大卫，皮拉兄妹眼里，其余人只能看到下来的家伙身材匀称，一身笔挺的高定西装，面部像是电子元件失真一般模糊不清，但要是配上身后的流线型跑车，所有人都下意识觉得公司狗就该是这样——

这种完全是靠长久以来公司斗争熏陶的气质，那些在公司眼皮子底下犯过事的社会人员甚至都有人想离开了…

“我…”

大卫似乎不想坐以待毙，他这是第二次在支持自己学业的恩人面前没有保持一个好学生该有的样子了——他很想解释自己是长久以来被校园暴力所困扰，也想告诉凛先生是田中胜男侮辱自己在先的。

皮鞋踩在夜之城市中心区域微微泛着亮黑光芒的地板上，林跃双手插在兜里一步步走向趴在地上不知道还能不能上来这口气的蓝发男孩。

创伤小组的枪支在那一瞬间失灵，都觉得自己的客户要出问题了，作为夜之城给钱就会把人带回去救起来的医疗公司，在此时此刻除了等支援别无他法。

他们也不敢轻易阻拦这个黑客，谁知道这是什么类型的魔偶，如果不是那家伙知道对创伤小组人员进行攻击会导致后续一屁股甩不掉的问题的话…他动手的第一时间，那些链接着视听系统的创伤小组单兵头盔就能把他们的脑机单元给烧焦！

“呵…”

地板上一动不动的田中胜男猛地抽搐了一下。

在夜之城生活的公司富二代，即使生活在宪章山的豪宅中，依旧避免不了吸入夜之城被浮空车污染的有毒空气，所以他的肺功能和供氧系统都是非常好的——

不过皮拉下手更为精准，他知道如何让这个口无遮拦的狂妄家伙好好记住这件事。

大口抽吸污浊空气的胜男脑机系统内各项数据开始在正常显现，不过最先从模糊视界中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缓步踏来的皮鞋。

田中认得那款鞋子。

都是像自己父亲这样的荒坂学院董事，或者是荒坂公司高层才会有的。

胜男双腿摆动，想要爬上前抓住那如同救命稻草一般的脚脖子…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他们很清楚，这个到来的家伙似乎真的可以随时要了这孩子的命，就连荒坂学院的那些安保士兵都没有继续往前面涌来了——因为他们发现反情报部门的人都没动，这就意味着这个面容被高级义体扰乱的家伙极有可能是凌驾部长级别的人物…

这个时候，比较聪明的荒坂学生都重新打量着那个叫做大卫·马丁内斯的孩子。

是个人都能看出，这个公司狗似乎没有想要找大卫麻烦的意思。

没人知道这个神秘的家伙在想什么——

大卫刚想张嘴，皮拉微微摇头的表情被他看见了，只能乖乖闭了嘴。

“田中胜男，这好像不是你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

男人的声音冲入耳膜的那一刻，田中胜男的手像是触了电一般迅速拿了回来！

这声音…

他被大卫打了一拳的浮肿脸庞慢慢抬起，恐惧而又疑惑地看着那团模糊的光影，背后似乎有一道狠毒的眼神和冰冷的笑意。

林跃的心情很差劲，他知道胜男说了什么。

其实在他眼里，格洛丽亚是个很优秀的人，也是一位坚强的母亲。

连荒坂学院都没有对夜之城的人设有门槛，只要你足够优秀，荒坂学院的大门就会敞开，而并非是单靠钱财来决定一个人的…

只不过在现在的世界，教育是需要付出极大的成本，这是无法避免的。

他只是不能理解胜男这种孩子怪异邪恶的心理从何而来，如果是稚嫩的孩童不懂善恶之分尚可理解，已经接受高等教育和公司家庭教育，甚至是利益的田中胜男，却三番五次需要在一个穷小子身上得到一些地位的彰显。

“你是？！”

“你是那个人！”

胜男对自己屈辱的历史记忆倒是非常清楚，荒坂塔下那个穿着黑色皮夹克的年轻男人，抓住自己手时笑眯眯地威胁自己。

他终于知道资助大卫的人是谁了。

刚才那个荒坂学院安保给自己说的只是有人资助过大卫，让他得饶人处且饶人，田中胜男压根不会想到是他。

他只是荒坂塔安全部门的一个特工而已！

我的父亲是荒坂学院的董事！

田中胜男猛地抬起头，却只看见那个穿着精致西装的家伙微微退后了一步，手轻轻扭动了一下西装的温莎结…

“大卫，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你的忍让是对的，但是有机会一定要让对方付出代价。”

“记住了么？”

说话间，那只皮鞋微微抬起，弧度不大，西装裤下却饱含着爆发力。

呼！

大家都听到了皮鞋摩擦空气的声音，林跃的义体是废了，但他腿部可是实打实relic样芯保留的肉体，能够完成需要极高反应点的运动，也是肉体点数的具体显现。

一阵让人牙酸的短暂闷响，再加上胜男悲惨压抑却半道戛然而止的压抑哀嚎，以及衣服摩擦在地板上声音…

田中胜男在四五米远处的地方撞到了一个士兵的小腿，这才停止滑行。

那是他上司示意拦截的，因为不想让荒坂学院董事会的儿子脸面彻底丢尽，只能这样挽回一些尊严罢了。

完成一次猛踢的林跃脚微微放在了地上，扭过头看着大卫。

大卫心中压抑的委屈早已决堤…

他是穷，为了赶上进度，需要用夜之城一些无良义体医生的设备，也需要卖黑超梦打工来补贴自己，也知道母亲的辛苦，宁愿退学也想帮母亲。

如果不是凛，他自认为总有一天要离开荒坂学院，甚至还幻想过离开荒坂塔前用高级的义体教训田中胜男。

但母亲还在，大卫不想让她失望，因为他怕妈妈的眼泪。

“创伤小组，可以去看看他了，躺在地上容易着凉——让田中管好自己的儿子，不然等到别人教育的时候会很难看。”

一句话，听的人有两个。

那边的V以为林跃会采取其他的办法，却没想到选择了最直面问题的以暴制暴。

所以那孩子…

V想搞清楚，名为大卫·马丁内斯的南美混血儿身上有什么在吸引凛？

创伤小组依旧顽固执行着战术，最前面的家伙举着枪，身后两个士兵迅速核验身份，从抬起到浮空车升空只用了短短一分钟不到——

那样子生怕田中胜男今天死在这儿了。

林跃没有继续说什么，而是原地站着，似乎在等待。

这个时候V摆了摆下巴，荒坂学院所有人都反应了过来，组织队伍重新排布。

皮拉默默地走回原处，丽贝卡时不时扭头看一看那个家伙，嘴巴抿了抿，双马尾一跳一跳继续耐心等待。

奇怪，今天老哥和那家伙怎么都看起来酷酷的。

难道是错觉么？

大卫就像是梦游一样，被士兵轻轻推回了队伍，那些年轻人都在好奇地猜测这个家伙到底和那个公司下手毫无顾忌之人是什么关系。

田中胜男可是学院高层的儿子。

这个时候了他的父亲和学院校长还没有露面，实际上已经代表了一种讯号。

那就是彻底的退让。

只有大卫知道，自己的学业生涯将会彻底摆脱那些阴霾，就像是有人在背后默默支持自己的一样，如果说格洛丽亚给自己的是令人心生愧疚和心疼的付出，那他给自己的是一种非常强的底气。

“凛大人。”

铃木不知道从哪钻了出来。

原来林跃过来的时候是汽车全程在进行自动驾驶，铃木是先一步过来帮助V在人群中筛查威胁目标的。

铃木具有丰富的反kong经验，毕竟是安全主管级别的荒坂受训士兵，而且是北海道优秀的学员。

这个时候的V也把身后的人遣散了，两人肩并肩站着看荒坂学院门口的情况。

继续教育是任何城市都有的，荒坂学院也秉持着这样的做法，事实上荒坂的继续教育可并非一张白纸，其含金量甚至能当做在夜之城底层吃不吃得开的证明。

技术专家，武器专家，还有网络专家都是夜之城佣兵行里的香饽饽。

皮拉的技术只有在这里才能得到完整的测验，当然这个世界存在天才，林跃当然愿意皮拉参与义体的设计和研发环节——

只是需要一个衡量标准，当然也是一次机会，这意味着皮拉会接触到更为体系的技术专家知识，能帮助他真正意义上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

至于丽贝卡。

林跃一直很在意面板之前提起过丽贝卡本身的【武器专家】称号，铁胆虽然改装大胆，控制性差等毛病，但却具有带毒和威力强大的特点，可靠性也非常高。

也许这两个兄妹适合这方面也不一定呢。

“你看起来喜欢帮人帮到底？”

V轻声问道。

她发现身旁这个家伙的所有人就如同他本身一样都在进步，这在习惯堕落和醉生梦死的夜之城是一种难得的清醒。

“如果止步不前，梦想就会失去它本身的意义。”

他如是说道。

恍惚间，她似乎看见了在狗镇荒地里伤痕累累却依旧敢于威胁狗镇中间人的幽冥犬士兵。

“你也一样V，我说过你天生就适合这个。”

林跃点了根烟，望着皮拉和丽贝卡正在走进荒坂学院的背影。

“铃木还不错吧？”

林跃看了一眼全程在背后站着笔直的武士，他很少对一个人有着安心的感觉，铃木无疑是那一个，他可靠且忠诚。

V白了一眼林跃，“把能做事的都带走，一向是你的风格，如果他在，荒坂塔安全相关的事务会做得更好。”

“算了，知道你不愿意放人。”

身后紧张的铃木手都要攥起来了，无论如何他都想跟着凛，V早都看穿了，只是打趣，给铃木这件事来个奖赏的由头。

“边境最近问题很大，荒坂需要在那里动武。”

边境？

听到这两个字林跃有着下意识的反应，似乎触电了一般。

所幸知晓未来可能发生事件的林跃这一次没在V面前提所谓的“觉醒记忆”这种本身就不会让人相信的说法了，而是换了一种方式。

“V，什么情况下欧洲的单子会砸在夜之城分部的头上？”

林跃当然问的是【法兰克福事件】。

这个事件具体就是荒坂偷偷在月球建造【质量加速器】，被人捅了出来，欧空局当场就决定开联合会议剥夺荒坂在云海计划中的开发权——

甚至太空都不会让荒坂继续染指了。

但他始终没想明白，这样的大的事情为什么不是总部和欧洲更有实力的分部去做。

然而V只用了一句话，就让林跃茅塞顿开了。

“夜之城，一个无主之地，自由的地方，荒坂分部在这里首先虽然规模不如总部和欧洲分部，但至少是大区的总部。”

“如果某个单子牵扯到欧洲的分部，牵扯到总部，自然会轮到我们头上。”

V知道林跃不会没来由地发问。

“你想说什么？”

林跃脑子只是简单转了个弯，“没什么，只是想要提前预警你。我也相信你看过有关于云海计划的详细准则——能清洗你和詹金斯的手段有且只有一个，背不起的锅让你们背就行了。”

V眉头微微蹙起。

“新田？”

林跃微微点头，“欧洲天光黑客的事情，新田肯定知道——但他为什么没出手我一直没想通，但敌人越有耐心就要越小心，保不准要来个大的。”

V耸耸肩。

“边境事件的确不需要我亲自去了，我会派个可靠手下，杰克也可以过去。”

“至于月球…貌似我还不能坐NCX的航天飞机上月球排查风险和相关预案，只能盯紧可能泄密的港口。”

“比如…夜之城？欧共体？乞力马扎罗？东京？这些地方对荒坂员工都是免签的…”

林跃微微摇头。

“那我帮你细化一下，法兰克福。”

V对林跃说出的这个地名表示不理解。

“你可能不知道，【国际电气】解体以后，但它依旧存在，只不过变成了德国ZF的官方企业，这也是世界上为数不多公司影响力跌到最低的城市，并且对荒坂审查极为严格——”

可是说着说着，V的脸色变了。

再看向凛，表情已经变成了深沉的样子。

“你是说，那里没有荒坂是吧？”

长长出了一口气的林跃没有继续说下去了。

事情他是做不完的，V想要在公司继续待下去，她自然会重视起来。

V在林跃震惊的目光中从他西装侧边的口袋里掏出香烟，“知道么？我更喜欢你现在的样子，我喜欢尊重我并且认为我强的家伙。”

……

……

【法兰克福事件】：2077原作故事线中，公司V被踢出局的重要节点，连带上司詹金斯在这场几乎甩锅式的单子中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质量加速器】：在2077背景设定中，其科技数是有些歪的。严格说来，质量加速器本身并不是兵器，它原本是一种利用电磁投射原理开发的航天运输器械。简单地说，这是一座巨大的多段轨道炮，以安培力将航天载具逐级加速到第一宇宙速度，再由卫星轨道上的人员进行回收（从原理讲，就是赫赫有名的“超电磁炮”“高斯炮”）。在月球上设置这种东西可以看做是核武器威慑一样的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