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在栏杆旁边的男人抽着闷烟，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尤其是这周围破败凋敝的环境，野草把柏油路顶得皲裂不堪…

“喂？”

“有消息了？”

男人手里的烟灰抖了抖，耐心听着那边说明情况。

只是他很焦躁，时不时会用手挠挠头发，口中发出一阵阵无奈地叹息。

只是最后一条消息才是让男人彻底怒不可遏的原因

“什么？！”。

“七八个线人全他妈没信儿了？真特么见鬼！”

这时电话那头的“罪人”供应商就差哭出声来了…

“老船长，MB那帮网虫排外得很，太平洲的中间人早都不是汉兹了——找了当地的新中间人，人家鸟都不鸟咱们。”

“巫毒帮完全是新中间人最深恶痛绝的势力，动物帮那帮人就是狗镇女皇的人，这帮兽药扎傻的大老粗到处找巫毒帮的人干，咱们想混进去探探消息难如登天啊！”

“我们派人去了大帝国商场，全是拳赛擂台!”

“好不容易摸到了巫毒帮狙击的教堂。我们的几个人进去了就丢了，感觉很特么不对劲啊！”

那边的供货商觉得，如果跪在地上哭爹喊娘能够把这摊子烂事结束他能把膝盖跪烂。

然而愤怒是影响不了一个老中间人所具备的判断经验。

“等等——”

“动物帮在干巫毒帮？大帝国商场都丢啦？”

巫毒帮和动物帮不和是很久远的事情了，不过这帮会动脑子的网虫总是略显一筹，太平洲最奢华的建筑除了狗镇宝石青以外的就是大帝国商场了，是个人都知道那地方是巫毒帮经营已久的地盘…怎么会突然这样？

“很怪，不过这儿的中间人说到这个事情给咱们给了个信息，说是那帮网虫收缩了很多，具体发生了什么原因不知道。”

“至于车在哪…”

供货商没继续说下去了。

每个中间人发家的方式不一样，老船长的主营业务是好车中间人，生意遍布夜之城全城。

凡是关于车的事情找老船长就稳了。

比如辛辛苦苦攒了很久的钱，贷款都没来得及还的车子被帮派给撬了怎么办？

不用担心，老船长会帮你解决。

订单式的业务和庞大的人脉让老船长搞出了就近派单的生意，在附近没事做或者很久没开张的佣兵自然乐意赚一份票子，所以口碑很不错。

赚得也不少，毕竟夜之城的交通压力可是北美排的上号的，汽车文化非常浓厚。

车子这种力量、设计等集合一身的产品，往往是科技进步的佐证。

所以老船长在哪搞业务都会跟中间人打点好关系，在人家的地盘上做生意可以分点钱出去，有钱一起赚，再加上老船长有自己的好车中间人网站，可以在线看车下订单，甚至他的改装厂还能满足定制化需求——

别管车咋来的，就说货到没到就行了。

两头通吃让老船长在短时间内成为了夜之城另辟蹊径的中间人，所以大部分中间人都会很友好，只需要一点点沟通和让利就能达成稳固的合作关系。

毕竟没人嫌自己的钱多。

狗镇的中间人是个例外。

以前是汉兹。彼时的老船长还没彻底走起来，在汉兹管的太平洲街道上接了几单大活儿，关系处得还行，现在自己生意做大了本以为哪怕换了中间人还是能走得通关系…完全没料到是这种被拒之门外的结局。

“不缺钱的人我们也没办法。”

老船长叉着腰，“嗯…我想想，你也别像个丧门星一样搁那哭哭唧唧的，让你的人和我的人先就位准备走货。”

“再办砸了我先办了你！”

供应商一阵哆嗦，也算是捏着鼻子接了这活儿。

事情已经发生了。老船长得保证后面的货不出问题，但始终萦绕在他心里的是那篇超梦。

在现如今的科技下制作合成超梦已经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技术了，可是老船长找了一大波夜之城用超梦混饭的专业人士都说片子没有拼接过的痕迹。

有个拍黑超梦出名的【吉米·黑咲】都被老船长请动了。

那家伙的原话就跟这人一样变态。

“难得的艺术品，需要演员奉献生命。”

“表演鬼怪的演员在义体上有着舍弃身体的精神，同时带给观众疼痛（指胆大青年被活撕）的人把生命奉献给了这个伟大的艺术类品中…”

老船长承认自己不够变态。

还是给公司狗们专卖黑超梦释放压力的导演在这方面颇有心得。

事已至此，老船长只能亲自打探了。

哪怕是巫毒帮把这些货扣了，那就上门谈，这几辆车只要弄回来损失一些没关系，可要是毛都没见到一个才是最坏的结果。

找到巫毒帮的头儿，坐下来谈买卖。

老船长有心得。

他更倾向于巫毒帮的黑超梦是一次和清道夫雷同的猎奇节目。

“被鬼怪统治”的帮派，他混了这么多年要是信这个说出去街道上的小孩都能笑自己半年。

说到谈生意…

老船长刚挂了供货商的电话，太平洲这次运货的计划貌似出现了一点小小的问题。

这次几辆车的押车人员中，一名司机因为在虎爪帮的地盘上没有按照规矩来事，在属于虎爪帮资产的超梦体验店里对姑娘动手动脚，当场就被拖出去给废了…

什么叫屋漏偏逢连夜雨，找个司机不难，老船长要的是那种在危机情况下可以捏得稳方向盘而不是尿裤子的怂货。

驾驶技术也是一门学问，不是会摆弄油门和方向盘就能搞定的事情。

然而那边也说了话，现在太平洲附近的司机没有，毕竟玩车的这个圈子消息灵通得很，老船长在太平洲被人搞了——赚这份钱就得想好背锅，毕竟到现在他连是谁搞得他都不清楚，没几个不是老船长的人愿意大老远来。

“真特么——”

老船长觉得自己迟早要被气成二货。

“跟他搭伙儿的是那个摇滚小子？问问他会不会开车？”

圣多明戈出身的中间人记忆不错。

貌似K押的是一款野狼改装的越野车，城市道路表现马马虎虎，而且也是挂在末尾的几辆车，这台车从走私进入夜之城再到太平洲外的公路上，算上各种费用五万欧元左右。

在十几台车里算不上最显眼的…

那边说到了K会开车这件事，老船长这才不耐地准备挂电话——

“等等。”

“给他多备一把枪，从末尾开到中间去。”

似乎是觉得一个人押车要是出了事对K怎么都不公平，老船长还特意提了一嘴。

这件小插曲在面对几辆顶级跑车面前似乎显得微不足道，很快下面的人找到了一个巫毒帮的人。

“喂兄弟？”

电话那头响了半天的铃声，接通后那头一片安静，老船长只能先行询问。

巫毒帮这种角色夜之城没几个人愿意打交道，但【穆阿迈尔·雷耶斯】（老船长本名）知道一个道理，该低头的时候先低头，巫毒帮没参与或者不知道这件事还好，要是参与了这场事件顺便还在自己身上打主意吊着他们这帮人漫天要价，甚至扣留找线索的线人…

雷耶斯绝对会让巫毒帮事后喝上一壶。

“你谁？”

对面的声音一出来老船长就觉得对面好像不像个人。

干干巴巴的嗓音像是喉咙在漏气一样。

“我是圣多明戈的生意人——”

那头立马打断了雷耶斯的话，“没兴趣。”

老船长生怕这帮脑子不正常的网络毒虫挂电话，“有几辆车，我们价格好商量！”

一听到价格，这帮经常利用网络后门勒索夜之城居民的下流二货们果然有了兴趣。

“什么车？”

雷耶斯觉得肚子里满是火。

对面这个不挂电话的行为大概率是沾了边的，但老船长不想把话说得太死，“我有一批货，几辆跑车路过太平洲的时候丢了…当然不是指你们黑了我的东西，而是我想在你们这边了解了解太平洲的情报信息。”

“当然，如果你们能用上最好的黑客技术，我们价格好商量。”

“万一，我是说万一。”老船长顿了顿，“如果我们的车子被你们的人不小心扣了，我们也可以出价，太平洲有很多我的生意，没必要闹得这么难看。”

然而老船长看似稳如老狗的谈话背后是死死捏紧的拳头。

他恨不得现在就喷这个巫毒帮的二比。

“那你来教堂，离这儿不远。”

错愕之余的老船长赶忙答应，好几个晚上老船长都因为这事睡不着，下面的人更是忙到四处找路子，没想到终于有点眉目了。

“你们见过我的货？”

老船长想确认更多。

那头的巫毒帮甩了一句令人更为火大的话。

“想不想来都由你。”

“操！”

老船长看着电话早已挂断的界面，无处发泄的他踹了一脚脚边生锈的油漆桶——

“不对！”

“那二货怎么知道我离教堂不远？”

后知后觉的老船长不知道是不是海地人不怎么常说英语的语法错误还是对方确实知道自己在哪…

巫毒帮交流都用的是海地土语，只要和这个帮派打过交道的都知道。

雷耶斯下意识想起自己看过的那个恶心超梦，大热天下午的竟然身上有一丝寒意。

很快知道消息的手下就赶了过来。

“巫毒帮这些家伙嘴里的话能信么？”

这个帮派的名声太差了，以往在太平洲，不怎么跟网络打交道的也不太注意巫毒帮，只是打过交道的都知道巫毒帮做事的风格，他们之心自己人，哪怕找夜之城中间人办事多半都是抱着不怀好意目的的。

夜之城大坑逼只此一家。

“不信还有别的办法么？”

老船长嘴里的烟味越来越苦了，毕竟他脚边满是烟头，都不知道抽了多少。

“妈惹法，我们的人肯定是被这帮狗*家伙扣住的！”

有手下骂着很多含妈量极高的问候，黑人俚语，骂起来挺有喜感。

老船长甩掉手里的烟，冲着手下勾了勾手掌。

失联的几个线人他都要过目一下，哪怕巫毒帮没有碰过这几台车，自己贸然让供应商派人去刺探夜之城戒备心最重的帮派，自然要负责善后…

就比如掏钱把人赎回来。

“家伙事儿都带好，巫毒帮的事情我来处理，我跟这帮家伙打过点交道。”

几台车早已一百多万欧元，哪怕他们不是全新出厂的，但绝对值这个价。

要是有的选雷耶斯会选择更稳妥的办法慢慢查，但他耗不起了，客户的信任消失意味着自己谋划了很久的事情就要付之东流了…

想了想他干脆把杂念抛到了脑后。

先见到车，再说其他的。

老船长一声令下拉开车门，三辆车铆足油门冲向巫毒帮离这儿一公里以外的教堂。

伴随着许久没有驶过车辆的马路上被引擎尾气卷起狂风扬起一阵黄沙紧接着渐渐弥散之后，生锈的路灯上似乎早已年久失修无法使用的交通探头闪烁着正在运作的红色光芒，似乎注视着猎物一步步掉入陷阱…

此刻，教堂。

这里是巫毒帮成员证婚或是死亡参加集会的地方，是从天主教堂改过来的，巫毒帮对于其他宗教的敌视可见一斑，任何有关于天主教的痕迹都被那些花哨诡异的荧光纹饰所覆盖，圣母的脸上似乎有着痛苦向着空中嘶喊，而此刻的教堂人满为患，他们都静静地肃立在这儿，像是在虔诚的低头祈祷。

一道刚才和与老船长打电话的声音一模一样的嗓音传来。

“大主子接纳了新的灵魂。”

皮肤黝黑宛如磨砂质地的非洲裔男人显然接替了马曼·布里吉特的位置，他身上那种不合时宜的银光亮片羽绒服上画的正是大祭司才有的图腾。

众人麻木的目光齐刷刷抬起头，他们的眼睛麻木到令人恶寒，像是脖子后面提着一根看不见的透明丝线一般。

其实得换个说法——

祭司口中所谓的被接纳的灵魂实则已然死亡…

祭祀台上的女人身体呈现挺起胸膛的扭曲状态，五官似乎都要凑在一起了，空洞的眼神和流血不止的七窍正是脑机被烧坏的明显征兆。

“总有一天，我们都会被大主子选上。”

“跟随大祭司的脚步在赛博空间中实现永生和不朽。”

沙哑难听的嗓音因为情绪激动显得有些尖锐，麻木的视线依旧死死地盯着那个女人。

“现在…”

“让我们忠实执行大主子的计划。”

穹顶之上的网络线路流光滑动，光纤中涌动的数据让这里的每一个人成为了绑定的设备，成为肆意操控的木偶。

“迎接我们的客人吧…”

教堂内开始如正常喧闹的场所一般，人们就像是毫无察觉到自己被操控过，继续自顾自跟身旁的人说话。

而祭祀台上早已空无一物，甚至连血迹都未曾留下。

……

——

“想一想昨晚的事情还是很害怕。”

艾玛在电话那头忧心忡忡。

“你进入赛博网络空间后身体的变动特别频繁，提前退出的琦薇都不敢动你…小队我也召集回来了。”

休息了一晚的林跃精神头很足，对于艾玛的关心也没表露出更让人担忧的不以为然，而是认真道：“抱歉，事情紧急…你也知道我自己有自己的手段，网监没能追到我，这是好事…并且我答应你，近期不会贸然进入网络。”

艾玛早都习惯了林跃的行事风格。

“嗯哼…”

“毕竟夜之城像我这么听话的女人不多了吧？”

林跃任由艾玛发泄自己的不满，只能用不好意思的笑容来消除对方心里那股后怕的劲儿。

“小队回来了是好事——”

林跃话锋一转，此刻的他刚刚接到中间人的新安排，自己这辆车的司机貌似临时出现了变故，只能安排他一个人押送自己的这台车进入夜之城了，还多发了一把武器，在林跃看来这东西或许都没有自己的拳头顶用。

“我也很担心今天的事情会被太平洲那帮流窜AI干扰，不…我几乎可以断定老船长的车就是丢在了它们手里。”

艾玛脸色一变。

“你知道今天这事有变？那你还去！”

“小队成员都在——”

林跃深伸手打断了艾玛的话。

“正因为如此今天更要出面以防不测，太平洲尤其是我们公司附近一定要稳定…附近不能出现任何乱子，这点你很明白的。”

“连专业拳击手都知道打架要以攻为守，指望布兰登和数据堡垒的ICE撑到天荒地老么？这不现实…艾玛。”

林跃从网络中脱离的第一时间就让艾玛搜集自己想要的资料了，动物帮没人敢吃这么黑的货，狗镇的眼线也没见到这么高级的东西出现在宝石青门口或者黑市，再加上拥有奥特这个强力辅助，林跃断定东西就在太平洲，并且是始作俑者就是被流窜AI感染的巫毒帮。

这帮人无愧于网络小强的称号。

奥特随手的攻击足以让任何一个黑客死得渣都不剩，可偏偏就是那么赶巧，让巫毒帮的成为了曾经他这个被流窜AI入体过的家伙。

“公司的人全部出动？”

林跃想了想否认了这个提议。

公司现在互相咬的凶，可不代表它们没有盯着太平洲这边，万一又出现生物技术那样的事情没人承担得起损失。

“让小队按照我说的跟随，如果有变化不经过我的允许你可以让他们随意开火，巫毒帮死一个不多，死两个更赚不是么？”

艾玛只能妥协了。

林跃比自己想象中准备的更加完备——

隐隐约约她看出了面前曾经小心照顾自己的佣兵成为了公司事件的幕后黑手。

信息在他面前玩出了花，只是不知道接下来巫毒帮得面临多严重的后果。

“那我能做什么呢？”

林跃笑道：“当然是做你最擅长的事情了，指挥他们行动吧。”

“你呢？就是以防不测的…后手？”

艾玛饶有兴趣地盯着林跃。

这家伙每次胜券在握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才是艾玛最喜欢看到的样子。

“帮帮忙…”

“我现在只是个圣多明戈中间人无人可用临时拉来凑数的，我押送的货物都不是很贵重的那种，期待你和小队好好表现。”

“况且谁知道公司有没有盯着我呢？”

艾玛一副看破不说破的笑容，但实际上已经在盘算着如何让小队精准出击从而避免林跃以身犯险，往小了说她这是对爱人的袒护，往大了说小队不是只能在一些事情上只等着林跃捞人，独当一面才是艾玛最终的目的。

林跃那头挂了电话。

此时从海关过来的拖车将不知道哪个城市失去座驾可怜车主的车子拖到了这里。

NCPD对城内允许的货物可能盘查，所以才会开进城内，当然必要的打点少不了，为了减少成本，老船长只跟圣多明戈西边片区的NCPD人员熟悉——

这才会从太平洲进入圣多明戈。

“都上车吧。”

肌肉像是里面填充了水泥的糙汉子，胳膊上全是蚯蚓爬行一般的粗壮血管，貌似是雷耶斯的心腹，只见他招了招手，每个司机都往各自需要押送的车前走去。

“等等！”

林跃刚踏上拖车冒着热气轮胎旁的脚手架，那个大汉招手喊林跃停一下。

一脸疑惑的林跃听到这家伙的话以后有些无奈。

差点以为自己这次参加不了这个行动了。

“K，这辆车只有你一个人，卸车以后麻烦开到我们的后面来…说实话如果勉强的话——”

圣多明戈人难得的礼貌，林跃自然也不推脱，“谢了哥们，真心的，但我可以。”

他的善意也很明显。

大汉露出牙齿，整齐到像是磨具铸造出来的，他开心因为后面的话。

“如果有机会的话，在红泥给老哥留个位置，带上朋友家人什么的…”

收起表情的大汉立马严肃了起来。

“都上车！”

刚刚还有些乱糟糟的认车现场此刻突然变得安静了一些，没人交头接耳，而是坐上车认真调试着设备和座椅。

那些佣兵则认真检查着武器，确保万无一失。

连带本就准备看好戏的林跃都下意识摸了摸安全带，沉沉出了一口气窝在座椅上，后视镜里是他认真的双眼。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