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数据探针的指示状态出现，凛在瞬间就完成了锁定分析。

“多个伪装的复杂跳板节点。”

凛分析数据时的状态并非经过深刻学习，也不是所谓的技术见长——

是完全出于本能自发进行的一种思考方式，基于网络设计底层思维的角度…

然而林跃是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有这个思维的，他只是像海绵一样在这两年间疯狂吸收赛博网络空间的知识，成为真正意义表现为近乎神迹的数据解构与操纵能力。

只要他想，赛博网络中永远也看不到他这个“普通匿名用户”，但这个普通用户却能分析观察到自己所要的东西。

凛的语气开始出现了一丝凝重。

夜氏…在NCX的时候就有这一笔账留着，但是那个时候和夜之城盘踞已久的企业开战并不是明智之选，这几年梦想家的网络安全部门无时无刻不在监视着夜氏公司的动向，令人意外的是这家公司对网络的维护差到了极致。

事到如今一切都说通了。

从数据表现看，夜氏几乎被判定为高度疑似AI的数据运作逻辑。

林跃可不会认为这是夜氏负责管理企业系统的AI在自主联系百灵鸟，而是夜氏那对于高级黑客看似没有任何防御力的数据堡垒中一定还藏着其他的秘密。

数据涌动间，林跃看到了。

那是夜氏公司核心内网的位置，伪装地极好。

如果说整个夜氏的数据堡垒像是钢铁构筑的盆地，那中间看似用来抛弃杂乱数据以及销毁企业运营数据的“数据湖”——

“露西。”

“和百灵鸟有着链接的数据不符合跳板逻辑，他们应该是在帮助百灵鸟让自己的人格控制AI…这公司还去过华盛顿。”

露西看着林跃给自己展现的数据，她的思路完全跟不上对她的智力形成碾压的凛。

如同学习好和学习一般的孩子在共同看一道复杂的几何题目，思维决定了学习一般的那个只在纠结为什么会如此思考问题。

“这样稳定且跨过无数道可能出现数据堵塞的链接不是靠线上自发的。”

“百灵鸟如果不接受连接，那么夜氏一辈子也联系不上她——除非在线下去链接，百灵鸟的IP地址就是在华盛顿，哪怕用黑墙伪装我也能查到。”

要说现在是什么感觉，林跃觉得有底气了。

赛博网络空间配合他超越限度的智慧让有些线索浮出了水面，看了眼时间，现在距离大概可能出现变故的时间段还有八个多小时。

凛用一个小时干完了可能需要动用荒坂反情报部门没日没夜几天工作量才能找到的信息，且这个过程中还不能保证一定不会暴露。

或许是听出来了凛语气中那一抹凝重。

“要潜入么？”

凛：“打起精神，仔细耐心。”

露西重重点了点头。

……

凛将目前数据传给V以后，二人从夜之城混乱的公用网区上层找到了夜氏的数据堡垒。

这家神秘公司的数据堡垒并不如下层那样光怪陆离，张扬的霓虹数据风格也并未存在，与类似于公司广场布局一般的公司数据堡垒分割布局的场地上，夜氏却隐藏在类似于阴影一般的深层网络中。

入眼所及。

夜氏的堡垒本身呈现为光滑巨大，且表面漆黑的多面结构。

外行在上面找不到任何接缝，仿佛是吸收一切网络数据的绝对黯色。

露西还想探查，但不知道藏匿在何处的凛仿佛耐心不怎么足够了，直接给露西指示了区域让她潜入。

外壳是看不到什么的，数据湖周围才有危险性。

但一般想要在夜氏找到的东西的黑客在这层就能挖到东西了，没人会作死到真的深入，原因就是夜氏数据堡垒的内层的防火墙很怪异。

“凛先生，是…是吞噬型的ICE！”

这种ICE本身设计就存在问题，大公司一般不会使用，相反是一些犯罪集团和暗网才会使用这东西。

林跃看着数据湖周围隐隐约约覆盖的一层墨色壳子，仿佛它的存在就能把数据乱流某些部分给吸附过去，甚至能够扭曲周围的数据流…而关键就是那些不能预料到变化和规律的乱流区。

如果吞噬型AI吞吐数据量过大，很可能失控，甚至将夜氏本身要保护的东西和权限用户给剥夺了。

“夜氏疯了？”

露西喃喃自语。

林跃看着这一切，夜氏貌似对软件这方面的研究…超乎了自己的想象，这ICE是失控状态，但它就是不会去碰中心宛如垃圾填埋地一般的数据湖。

“说真的，像是噩梦里的场景。”

露西感受着赛博网络空间的呼啸，这种单一孤寂的感觉虽然是网络黑客的常态，但站在这里还是有些力不从心。

“没有任何接入端口，数据裂缝一概不存在，数据隔绝层包裹的裙式加密云…”

“如果用常规手段的话只会壮大他。”

不知不觉露西进入了一种学习的状态，这就像是自己跟随琦薇在夜之城学着怎么适应街头黑客规则那样，很明显凛对她的指示是属于更高级别黑客的“玩法”。

对于在赛博网络中追求刺激的黑客而言，在网站门户上留言这种行为往往是一种刺激。

这种刺激感是人类天生挑战欲望的激发，露西只想看看这个神秘的凛先生怎么解决这种东西，另外他的解释言简意赅，比在某些加密的IBS里与同行分享经验要直白得多。

“这种ICE内部运行的是数据循环校准的逻辑。”

“如果你陷入复杂表象带来的困惑，这个ICE就没法侵入。”

露西脸色一凝。

“怎么会？循环和吞噬不是两个极端吗？”

凛继续说道：“一切尝试着接入的行为都会被ICE即时进行分析、学习、模仿直至形成新的针对性反制协议，表现就是吞噬，你以为数据只是成为了它的一部分，却忽略了数据湮灭重组的过程。”

露西这才反应了过来。

“AI？！”

具有学习这项能力的程序有且只有这东西。

“可这不是墙内吗…如果这种具有攻击性的AI失控，网络监察——”

凛轻笑一声。

“露西，放弃掉你的这种畏惧思维；网络监察对公司的管理权限在十多年前就丢失了，大家…只是维持着这种体面。夜之城的网监早在之前的太平洲行动中丢失了这部分权利。”

“夜氏既然是AI在负责和百灵鸟联络，为什么ICE不能是AI呢？”

露西突然发现了网络世界中的恐怖样貌。

一直以来她把墙内和墙外区分得很仔细，现在看来可用网络是另一种墙外罢了。

公司可从来不会考虑人的死活。

林跃还是没把夜氏可能是AI掌管运行的事情说给露西。

有些精神冲击一次就够了。

在露西还沉浸在这种惶恐的想法中时…

“把你自己当做‘探针’，我会用百灵鸟残留的数据作为秘钥，模拟她思维的波形数据触碰堡垒ICE表层。”

“在这个过程中它会将你识别为‘访客’或是‘可能存在的异常点’，你将会短暂升权（指网络用户权限上调）从而开启一个观察口，你的目标很简单，用你数据细密的特点钻入入口。”

“我会在第一层缓冲层标记区域，我猜外界来看那是一个活体访问扫描仪，可能存在意识陷阱层，因为我不可能捏造一个真正的夜氏员工进入数据服务器中心。”

露西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计划太过于疯狂了一些，没有几个黑客把自己当程序投入这种可怕的ICE当中，然而令她更没有反驳余地的是这计划是真的可以行得通的，技术层面上没有任何问题。

但不能不说这就是自杀式任务。

用模拟百灵鸟的信号来诱骗，但可能被数据堡垒的最高权限者所察觉。

到底该怎么办？

此时此刻，露西只能信任凛——

或许说她别无选择。

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接受了梦想家和夜之城荒坂分部的庇护就需要偿还。

像是不想给自己犹豫的时间，露西随即立马将自己像是探针程序一般向着发出可怖轰鸣的ICE投了过去，不知道从何处传来的数据粒子像是漫天的萤火虫一般向着周围萦绕着银白色丝线宛如舞动精灵一般的女孩开始聚集。

凛开始在调整数据了，他要用这些东西现场模拟出与百灵鸟残留数据极其相似的状态…

伴随着数据开始凝实，露西身上的光芒开始变得鲜红，锐利且冰冷；露西身后划出红黑数据块散逸的痕迹宛如一只扑火的飞蛾，义无反顾冲向了数据旋涡处处存在的数据黑洞。

越靠近，露西恐慌地察觉到自己的程序面板已经卡死了。

也就是说任何一道网络攻击都能让她的脑机付出惨痛的代价——

她下意识回头。

就在她想要询问这个状态是否正常的时候，黑域宛如一张苏醒的巨口猛地张开，ICE开始运作了。

露西像是漆黑汹涌海面上微不足道一只小船一般摇摇欲坠…

喉咙中下意识的呼喊马上要出来那一刻，露西身上负责伪装的数据起了作用，ICE几乎在一秒间变得平静，那些数据像是石子丢在了平静的水面上一样划出一道道涟漪。

“呼哧，呼哧…”

露西在数据堡垒上方呼吸急促，眼珠子看着伪装被投入，那种重新掌握自己程序武器的感觉让人心安。

暗色的罩壳上，一个小小的、菱形空洞骤然亮起蓝色的网格，那些网格是最后一道切割意识的攻击性程序，只是乍现随即消失不见…

端口？！

“有了！端口在这儿。”

凛没有回答，露西的赛博网络形象瞬间被一股凭空出现的吸力拉扯了进去！

“露西，接下来拿出你的真本事。”

凛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露西已然出现在了数据缓冲带上。

林跃之所以笃定露西可以搞定这个意识缓冲带上的陷阱程序，是因为他在前世记忆中知道露西可以依靠自己的能力潜入荒坂的ICE，为了就是抹除大卫受试斯安威斯坦的义体数据。

所谓陷阱程序，在赛博网络中可以称为意识棱角走廊。

露西此刻站在四面八方都是走廊的圆形房间内，所有走廊的陈设都一致，并且这个地方充满着扭曲的镜面；宛如违背物理规则的几何通道组成了立体的大型迷宫。

另外在这种陷阱程序里有的时候会迭加一些数据调取陷阱，不知不觉黑客就会陷入编造的记忆碎片中。

露西听不到凛的声音了。

因为她站在里面，如果凛要说话让自己知道那么夜氏也会察觉，她没有任何举动在地面上静静站了几十分钟，如果有夜氏的高权限黑客注意到了这个现象自己首要任务只能是逃跑。

万幸的是这数据堡垒的所有者夜氏很自信，因为没有人会作死跨过吞噬型的ICE只是为了靠近里面的数据湖，那里面有可用信息或者是金钱提取接口的概率低到微乎其微。

如果缺钱，黑客宁愿接入网络监察遗留的物理节点提取欧元或赛博网络程序组件，他们也不会想着在夜氏这种数据堡垒中找刺激。

记忆碎片困不住露西，因为面前的ICE无法模拟露西能够沉入的点，露西的可用数据和高权限不是它可以阻挡的，现在要做的是把意识走廊的核心找到并摧毁它，在特定的区域找到凛所标记的数据。

这儿没有声音，露西看着那些扭曲的记忆，身旁环绕的程序套件像是单分子线一样舞动随即将镜面整个切割开来；几乎没有任何停留，露西到下一个拐角就会背靠墙贴着观察前方走廊的状况。

有没有在防火墙内巡逻的黑客是个未知数，除此之外子网的网管会经常挂在网上维护，无论遇见谁露西都会暴露。

凛虽然没说，但露西靠自己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每一步都走得非常小心…

“幸亏赌对了。”

露西为自己的谨慎感到庆幸，该层果然有监视者，而且是没有察觉到其他用户潜入的监视者…

望着前方背对着自己的子网黑客，他貌似挂在网上一心二用，因为露西从侧面的镜子上看到了他正在阅览花边新闻，上班摸鱼是每个公司狗的梦想，夜氏这种高福利的公司也不例外。

毫无防备的黑客表现出困惑一样的肢体动作，低头看了自己的网络形象一眼。

在赛博网络中任何动作其实都是指令，那是他在检视自己。

只不过当他看到浑身缠绕的银色丝线的时候已经晚了…

数据构成的身体像是芒果布丁一般整齐被切割成了好几大块，身体各个部位诡异地悬浮在走廊中，随即——

嘭。

一阵微不可查的响声。

此刻。

在某处设施的黑客室内，几张连着的黑客椅子上，穿着浅蓝色黑客服的男人胸膛突然抬起，像是里面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一般，紧接着头部发出一阵白烟，在没有任何呼喊的情况下尸体宛如枯木一般呈现出诡异的姿态…随后死亡了。

敌人脑机早已成了一坨黑炭。

露西如法炮制，走廊核心附近的监视者一个个被清除，速度极快。

核心被露西触碰到的时候，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在这样高度紧张的状态下自己打出了生涯中最漂亮的一次黑客入侵行为。

这几乎半年内，进入荒坂的露西大部分干的都是协助部门黑客进行网络攻击或信息抓取的任务，平时也负责对接梦想家情报信息的文字工作，这还是她第一次在夜之城另外一个有名公司的数据堡垒中单独清除看守的黑客。

与此同时，夜氏数据堡垒内的任何防御荡然无存了，接下来只要露西能够按照林跃确定的位置，让她自己泡在数据湖泊中，那些被扫描过存疑的信息就能准确无误被抓取上来。

只是…

与露西兴奋神色相反的是，林跃的表情从始至终都非常冷静，像是在观察着什么。

一个疑似大部分高层都可能是AI入侵人类的集团，内部的措施仅仅是几个普通子网黑客这本身就有些不太合理，从露西采集的数据上来看，那蓝色的AI数据类型跟林跃所熟知的奥特似乎有些相像。

这就很怪异了。

难不成夜氏的这帮AI是灵魂杀手的受害者？

林跃可从没听过奥特说过这件事。

不过AI的思维方式一定是非常全面的，林跃知道夜氏绝对有着自己的打算。

替露西绕过活体认证扫描的必要步骤后，看着她移动到目标扇形区域的林跃环视着四周——

“是在找我吗？”

不得不说AI的狡诈林跃还是认识很到位的。

在黑墙外，某些AI甚至在攻击性上表现为惰性，但是它们的逻辑非常严密，有的时候某个AI可以把它自身的逻辑陷阱包装得很完美，需要花一个多月的时间和他慢慢周旋…

林跃经历过太多次这种场景了，以至于现在的他只要觉察到敌人疑似是AI便会非常小心。

但是眼下最紧缺的东西就是时间，林跃已经没有耐心了。

“抱歉露西，委屈你一下。”

这句话露西并没有听到。

林跃开始尝试着让露西去反应更为活跃的深层去，在数据海洋中用程序套件包裹着自己的露西立马向着指定点去。

数据堡垒中不一定是百灵鸟的数据最敏感。

夜氏的生存之本当然是企业管理数据，财务数据，林跃找得到在杂乱数据掩饰下保存完好的这些东西，之所以让露西去碰，就是逼迫对方现身。

在某些方面看这就是阳谋。

眼看着露西在数据湖内动作越来越大，一路摘取数据向着数据湖核心靠近的时候，林跃预想中的状况终于出现了。

就在露西因为林跃的表现过于有底气甚至开始有些放松的时候。

露西刚刚触碰到数据湖核心区域的边缘，夜氏的吞噬型ICE开始发出剧烈的高频警报。

慌忙抬头的露西透过数据之海的漫天星辰看到了上方暗色的光罩开始形变…

“稳住。”

凛的声音一出来，露西立马放弃了启动程序定位传送的想法，转而原地稳住开始观察着ICE的变化状态。

对方似乎也没准备让露西再继续下去了，很快露西看到周围的数据开始像是被不受控的力量向上吸去了一般，如同纸张被点燃一般的光壳开始凝聚，成为了两条数据形成的长条状蠕虫般的巨物。

露西心中一惊。

原本稳定的伪装秘钥此时此刻被上方已确定为AI的ICE自主演算识破，整个数据堡垒像是即将沸腾的热水壶，数据混乱的状态已然不可控了。

“轰！”

露西被一道声音引得猛地转过头。

整个数据堡垒周围漆黑的多面体结构开始裂开无数的猩红纹路，露西立马想到一个非常可怕的赛博网络名词。

【解构】。

当程序无法顺畅执行既定目标的时候一般有卡死状态，但如果这个程序是数据堡垒这种的话就会面临解构，这种状态下黑客随时会被数据洪流冲刷成渣滓。

露西脸色一沉，身上所有的丝线紧紧缠绕住还没被上方怪异吞噬程序所吸附上去的超大型数据集合体。

那些数据在变化，一会儿宛如液体，一会儿撕扯着那些光点变为浑身是尖刺的怪异结合体，像是平面图又像是立体几何。

而且…变化一直在蔓延，很快就要到露西的身上了。

“凛…协议开始反向破解了！有人…试图吞噬我的权限，把我当作数据处理了！”

露西的低吼中伴随着慌乱，上方本该消失的棱镜走廊开始向下咋来，无数的虚拟镜面中倒映着露西略微苍白的脸庞——

哗啦啦！

锁链从那些东西里钻了出来，露西躲闪不及，很快浑身像是粽子一般被这些长度无法预测的锁链给里三层外三层牢牢困住了。

精准定位，让ICE完成吞噬。

对方的反应看似是过激的，毕竟没有必要用汽车碾死蚂蚁，但这种行为在黑客世界中是绝对妥当的。

不管对面纸面上的实力如何，只要他摸到了某个黑客的隐私信息那么一定是要遭受全力攻击的。

没有人蠢到在核心数据快被接触的情况下留手。

“隆隆隆！”

上方吞噬型ICE盘踞在快要崩开的数据堡垒中，露西这才看清那不是两条巨型蠕虫，而是两头都能进行吞噬的怪物！

赛博网络空间中战斗是具象化的，但往往程序的表象很大证明这东西的危险性就高…

比如有名的AI猎人他们的猎杀程序都非常庞大，星船，巨龙等等形象不一而足。

那东西仰起头来的时候，被数据乱流化作实质性尖刺的蠕虫口中那东西就像是獠牙一般一圈圈迭加，能把任何有组合的数据咬成碎片…此刻露西仰头看着那东西，瞳孔几乎快要缩小到了极点。

从它幽深不见底的口中伴随着它每次头部的起伏里面会滚落出一大堆数据残渣，像极了电影中畸变的怪兽嘴里流淌着涎水阴森森盯着下方渺小的人类。

“找到你了。”

蠕虫巨口中间此时有个赛博网络形象，像是鬼魅一般。

低着眼眸的他眼皮下方只有挤出来的蓝色流光。

“只是让你找到正确之路的人呢？”

“真麻烦…”

蠕虫看似庞大的身躯在神秘赛博网络形象话音刚落的时候却诡异地瞬移到了露西的正面前。

露西微微张开嘴，看着面前密密麻麻的数据獠牙，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攥住了一般。

“你是诱饵。”

“露西。”

“在NCX的时候就该跟接引你的人离开。”

露西脸色开始变得狰狞。

她知道对面这家伙是哪些人了，这些家伙是要杀了自己夺取秘钥的那些人。

“你将会在赛博网络中永生，摒弃掉躯壳，成为永不消逝的存在。”

他那双诡异的蓝色瞳孔看着露西。

“肉体存活是最低级的乐趣，世界的未来就在此处，就在我们手中。”

好一个未来！

露西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被愤怒替代了恐惧。

铃木拼尽全力差点死亡，自己也离曾经的美好梦境越来越远，这一切…都只是因为这黑墙秘钥么？

“那还真可惜。”

“拜你们所赐，你们这帮不像人不像程序的东西，躲在阴沟里像是老鼠一样。”

露西笑得花枝乱颤，语气像是调侃一般，“混蛋…”

男人的电子喉管内出现轻微的叹息。

“那为何公司的高层，你现在服务的企业——荒坂三郎一心追求程序上的永生呢？这个世界最大的实体缔造出灵魂杀手，黑墙就是我们能接触到的神力，你们都是掌握了神力的子民，我们本该是世界的变革者，让世界变成我们设想中的夜之城。”

“露西，但现在你没用了。”

就在同一时间，巨大的蠕虫猛地向前闪现了一下，被锁链禁锢的露西只剩下了半个残躯从锁链的缝隙内掉落了出来。

骇人的咀嚼声伴随着数据光粒从蠕虫嘴里挤出，这头攻击性的AI似乎享受到了最为肥美的数据一般。

“原来你们把真正的核心放在夜之城的公用网络内啊…”

看着下方场景的夜氏黑客慢慢回过头，然而后方只是空无一物的网络空白地。

此刻，觉察到一丝信息的夜氏黑客看到了一种恐怖的现象。

在夜氏子网内存在的某个非本群组的【普通用户】IP地址变化速度快到压根没法捕捉，更别说推测出什么规律了…

“你终于出现了。”

“你是谁？凛…他可不是一个黑客专家，就像是只拿到了经验值的游戏人物，我们青睐他的力量，但不青睐他的智慧。”

“合作不好吗？墙外的伙伴。”

显然。

夜氏从黑客技术上推测出对方不是凛，而是把他认成了黑墙外的某个AI程序…

“你用这姑娘当诱饵的手段很高明，因为我们确实对她很有兴趣，但貌似她身上没有黑墙秘钥不是吗？”

刚才的锁链其实就是一种陷阱读取隐私信息的程序。

露西身上的黑墙秘钥没有被读到，第一时间就被“杀死了”。

“我就说你们是一帮愚蠢的AI。”

凛的声音虽然平静，但将夜氏堡垒都弄得再次震荡了几分，底层协议甚至都有些不稳固了起来…

“嗯？”

夜氏黑客察觉到了不对劲。

面前所谓的黑客意识体——

他望向下方数据的杂乱中，破碎的形象早已无处可寻，但是攻击程序里验证的则是一个完全不相符的家伙，是夜之城夜氏的一名网络管理员。

狸猫换太子，林跃对信息的操控达到了一种恐怖的程度。

“什么时候？”

夜氏的家伙倒不是那种沉不住气的家伙，或许他本身就是AI的原因，很难有什么情绪上的起伏。

凛没有给敌人解释技术原理的耐心。

“嗡！”

在赛博网络空间中凭空出现的林跃形象像是数据堡垒的高度一般…

这是人类？

夜氏黑客的脸色开始变得阴沉了。

“凛？”

他想说不可能，但眼前这样子的凛可不是什么高明伪装程序能做出来的。

“假模假样，真以为靠数据裂解就能将夜氏干的事情和证据一起埋葬吗？”

宛如神祇一般的赛博网络形象出现，就代表着凛不打算让看到或者记录这一切的任何东西存在了。

周围网区早已陷入了锁死的状态，很多敏锐的公司黑客都想往这边靠，然而在数据边界有一条饿狼一般的烈性犬守着，它和赛博网络中那些猎杀AI的程序只大不小…

他的一口就能将公司的数据堡垒咬个缺口，很多凑上前刚反应过来的黑客还没来得及抽身就被血盆大口整个囫囵吞下了…

就在夜氏黑客试图用ICE攻击那个明显是足以完全碾压自己的家伙时。

整个下层夜之城公用网络瞬间瘫痪！

数据垃圾场整个猛地塌陷，暴露出一道道向着其他地点链接的数据锁链…

“华盛顿，欧洲…”

林跃轻声笑了笑，“看来你们的准备做得挺充分不是吗？”

“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夜氏的黑客凛自然熟悉不过了，可以叫他蓝眼睛先生，但他也算是蓝眼睛先生的一员。

“协议是如何做到改写的？”

夜氏的吞噬型ICE此刻开始不受控了，充满獠牙的大脑袋上下摇晃，似乎在被篡改…

蓝眼睛看见下方数据正在被读取，只是意识一转移的瞬间，凛的手从他身后混乱的数据湖泊中猛地将捂着嘴不敢出声的露西捞了出来。

“唔…”

说真的，林跃觉得夜氏很有趣。

这帮子AI估计真把自己当人了，他脸色阴沉的那一下是明显要骂人的表情，只是硬生生忍住了而已。

林跃简单的手段就把这家伙耍的团团转了。

露西看在眼里，一点声音都不敢出。

她在数据湖泊中被捞出来之前还在想凛要怎么救自己，结果就是这样简单的转移注意力就让夜氏手上彻底没了牌。

刚才那只是林跃做出来的虚拟脑机，很简单的手段，夜氏被步步探查数据核心的举动逼急了，压根没料到有人会这么玩网络攻防。

“很抱歉凛，我恐怕不能让你这么读取下去了。”

不知道这家伙在干什么，数据堡垒开始快速裂解，残渣开始向着下方掉落，将那本来就破败不堪的夜之城公用网络砸得崩坏，甚至…让很多在里面还在执行普通网络活动的用户抽身不及被活生生烧死了。

“你的逻辑门，什么东西我都掌握了。”

林跃缓缓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噔的一声，两只瞳孔燃烧出两种截然不同的色彩！

血红与深蓝。

夜氏蓝眼睛猝不及防之时，他僵硬着脖子扭过头，上方一只脚提起宛如神祇一般注视着自己的长发且庞大的女人身躯…

“奥特·坎宁安！”

夜氏一直不敢笃定这个赛博网络空间最大的实体和凛关系紧密，在此时此刻，凛也做出了掠食者的选择，对待猎物用尽全力。

“你要…？”

奥特空灵的声音回荡在四周。

“那当然是让他们消失了。”

“毕竟我是很怕你们报信…”

“而且你好像差点让我们的人死在了NCX。”

凛身上突然开始出现密密麻麻的裂缝，那些光柱将正在下坠数据库缓缓托住，避免夜之城再死去更多的无辜人。

蓝眼睛的身后的数据湖泊开始迅速升起，林跃的巨型手猛地挡住宛如一整块被砸过来的湖泊！

身后的奥特双手呈现怪异的手势，像是刚刚开苞的荷花一般手指向上。

“如同众神的黄昏末路，邪徒滋生，假意欺瞒。”

奥特似乎经常会说一些古希腊风格类似的诗词。

林跃早已经习惯奥特的行事风格。

露西看呆了…

赛博网络世界中她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景象，这种级别的AI，网络监察…

她这才发现，整个网区就像是瘫痪了一般，变成了夜氏的“行刑台”！

“你究竟是什么啊…”

露西也发出了这样的疑问，但也只敢在心里提问。

夜氏整个数据堡垒爆发出轰鸣，刚刚被林跃篡改了权限的ICE此刻像是被激活了一般开始一头对准一个敌人开始反扑了。

夜氏看来还是有些东西的。

无数的锁链缠绕住蠕虫的身体，林跃开始堆砌进行强制篡改，让其攻击自身。

与此同时奥特上方不停射下的光束死死咬住不停闪烁的蓝眼睛先生。

林跃的注意力一刻都没从蓝眼睛身上移开过。

他想知道夜氏其他人在什么地方…

【警告！程序运行出现未知错误！主数据堡垒核心瓦解！】

【原因：未知。检测到…//结构性逻辑崩塌】

【状态：核心数据完整丢失！重复，核心数据……完整丢失！！！】

蓝眼睛的神色因为高速的躲闪看不清楚，林跃不知道这家伙要再干些什么，他手中的吞噬型ICE已然接近崩溃，外层黯色壳层像被酸液腐蚀般卷曲汽化…

与此同时！

下方那些伪装成数据垃圾场的数据被凛开始强制解压缩。

正在疯狂躲避奥特攻击的蓝眼睛先生突然像是不要命一样向着林跃冲来！

轰！

突然像是凭空出现的蓝色暴风云一般的形象向着林跃的网络形象压了下来。

与此同时，与其形成鲜明对比的人类状态意识投射还在继续运动。

“凛，不要让他靠近核心。”

林跃解压缩的瞬间，海量加密文件如同火山爆发般炸开，让蓝眼睛先生瞬间被弹开了。

跨州链接被林跃一把攥在了手里，与此同时那蓝色的混乱数据（蓝眼睛AI本体）猛地跟林跃对撞在了一起，大量数据开始坍缩，漫天的数据孢子哗啦啦坠下！

“你不是AI！你到底是什么？！”

对撞的瞬间，蓝眼睛终于体会到了什么是绝望。

那是人类能在赛博网络空间该有的表现吗？

随着节点暴露，夜氏这个低调到极致的公司其秘密和总子网节点被林跃找到了。

几乎没有任何预警，林跃身后的恶犬像是失去理智一般直接向着指示地点冲去！

“该死！”

蓝眼睛先生立马就做好了准备。

【正在启动数据转存//…】

几乎瞬间林跃也察觉到了，虽然他知道了夜氏和百灵鸟谈了些什么，但其他的情报和数据也很有用才对…

可惜了。

林跃的手缓缓张开。

他的笑容像是恶魔一般，流窜AI看见了网络中真正的恶意程序究竟为何物。

“想要，我就不留给你了。”

“我会找到你，哪怕是网络的最深处。”

蓝眼睛眼睁睁看着这家伙扯断了他们和百灵鸟之间的链接。

【正在执行版本回退】

【请输入管理员密码￥%#……】

【错误//…认证成功】

【权限执行用户‘普通用户’】

林跃将夜氏的堡垒自毁的权限握在手中，在蓝眼睛先生仇恨的注视下将权限启动了起来…

手掌开合之间，一切寂静。

数据堡垒在赛博网络空间中宛如尘埃一般在露西的注视下开始撕扯，像是中间有个黑洞类似的物质在吸附，在摧毁，让一切…

崩解！

……

……